真是太过份!太过份了!
“怎么不动筷子?人都长这么大,还要娘喂吗?”二夫人轻笑。
就算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差不多气到快疯了,偷偷暗笑两声,二夫人和御医一齐为了奸计得逞而眉来眼去。
果然和广安预计的一模一样。
季生就和野生小动物一样有深切的领域观念,别的地方发生再大的事都不打紧,领土范围内绝对容不下一根眼中钉。
照目前局势,眼中钉就大剌剌地闯到眼前来,季生不发飙就不叫季生了。
“咳!季生贤弟昨晚似乎没什么休息,看来虚火上升,太刺激的菜还是别吃了,依我判断最好是只用点白粥就好。”御医察言观色后补上专业意见。
然而意见对季生怒气冲天的脑袋几乎等于是火上加油,亲娘偏心也就算了,这个“啥都不是的外人”竟插手管起他要吃不吃的事来,这怎么可以?
“我的伤和吃饭一点关系也没有,不、需、外、人、关、心。”季生咬牙切齿地说。
“怎么说是外人?御医已经是我们家的人了,他孤身一人多让人心疼啊!我都和你爹说好认了他当我们家的孩子,昨天本来是要告诉你的,只可惜你居然那么不小心给伤了,幸好现下有御医在。”二夫人朝儿子微笑。
话一说完,季生仿佛看到怪兽入侵般猛地跳起来
“娘,你是说,你让她当我们家的孩子?”季生直指那位坐得很端庄、笑起来也很甜的美人大吼。
他家的孩子岂是说要当就能当的?就算是略过爹和大哥还得问问他的意见吧?!
“啊啊!是啊!你别太兴奋,因为他就要从我们家嫁出去,和我们住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二夫人有趣地说着。
季生像是被闷雷打中般头昏眼花,连连退后三步。
“这女人”哪里不好找,居然要从他跟前嫁出去,嫁给好不容易才对自己诚实决定奋力追求的广安?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啊啊啊!他无法接受,一点都接受不了。
“广安会娶妻”这事早就已经让他人仰马翻,他还以为这就已经是谷底,没想到还有更糟的事会临头。
他那个当中将的爹是糊涂了吗?
他那个宠爱弟弟的大哥是睡死了吗?
娘向来爱美色,走街上见着可爱的娃儿或美丽的人儿不免去逗上一逗、说说话聊个天什么的,所以他就当娘已经没救了。
没想到刚正不阿的爹和中流砥柱的大哥也会败在狐狸精的妖术下,真是可恶到不行!
“哼!”季生别过头。
“你冷哼啥?你若有御医的十分之一,娘就不用替你操心了。”二夫人朝御医使了个见谅的眼神。
“是啦!我就是那么差。”季生闷闷地回答。
他又不是不晓得自己不好,从小时候就比不上别人,一路成长过来没一块是好的,他也很努力啊!
可是,上天就是那样,对他不理也不睬,把他的祈求当风吹过。
他就是那么平凡、不起眼、比不上别人,不行喔!
“季生贤弟,干娘只是说说,你别太在意。”御医起身想将季生拉回桌前吃饭。
“我才不用你安慰,大惊小怪。”季生咬了咬唇转身一拐一拐地跑掉。
“这傻孩子。”二夫人望着季生头也不回的背影叹气。
“真是难为您了,明明心疼却还要狠着心对季生这么说。”御医望着二夫人。
“不打紧!不打紧!只要计划能成,再痛也没关系,小孩子总要学会张开翅膀从父母的庇护下展翅高飞,季生是我的孩子,虽说以后有广安护着,但是天下父母心啊!总要在他离开我之前让他学会自立自强。”二夫人用慈爱的语气笑道。
没有刺激就没进步,不管父母为孩子的路铺得再多,孩子总要自己学着走才是正道,趁机让季生清醒清醒,一辈子依靠父母的孩子是无法长大的。
“听起来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在。”御医回座想了想后说。
“呵呵!真是聪敏的小伙子。”二夫人叹服。
若是让季生能学得御医的聪敏,即使是只沾到微小的一点边,她也愿到各大灵庙去拜谢一番。
“是干娘太夸赞我了。”御医顺了顺自己的衣袖。
“我只是希望季生万一在将来遇上广安移情,或是对上哪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女人时还能坚强的处理危机,他是我的心头肉,我不顾他还能顾谁呢?”二夫人远目道。
“干娘,不瞒您说,您真是想太远了。”御医差点跌下地。
广安设下的大计都还没过一半,季生的人也还没过门,二夫人就已经想那么远,母亲真是令人吃惊的伟大角色。
“远?我还嫌太近呢!养儿方知父母心,你以后就会知道了。”二夫人笑答。
“是……是这样吗?”御医抓抓头。
他的母亲过逝得早,虽说从来没有被母亲担心过的孩子恐怕很难体会别人家母亲的母鸡精神,但是此时此刻他了解了,不管孩子长多大,与子连心的母亲还是永远将自己的宝贝当成小孩子。
不过,“养儿方知父母心”……这回事,御医顿时为难了一下下。
他是可救人也可杀人的毒手大夫,人命在他手里可生可死,正如草芥一般,在看过太多为名为利把轻薄且看不见的亲情抛诸脑后的事后,太多负面的体验足以让他醒悟,宁可就此独身一人。
况且自己不是先知也并非卜术者,根本不知自己是否有生儿育女的荣幸,与其在这里瞎猜,他还不如去问问武王爷身边那位天人比较快。
说到天人……不由得就想到皇上,想必他老人家应该也看得挺开心的。
在广安的谋婚大计里硬是插一脚的皇上为了看好戏,二话不说就将写了赐婚令的圣旨交给广宣,事实上皇帝才不管广安要娶的是哪家的女娃,他在乎的只有自己的亲亲文文宝贝在武王府里过得开不开心。
若是能让宝贝开心,下一道圣旨让广安与条母猪拜堂又有何不可?
管他什么青年才俊、国家栋梁,在他堂堂大骊天子的眼里只有宝贝最大。
因此广安的计谋在没人反对的情况下出奇的顺利,就像天命促使在冥冥之中理该如此运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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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然不知自己被设计掉的季生,双脚上的伤在御医有心的照料下,不管他情愿不情愿,过了十七天左右就恢复得七七八八,没有一点缺憾,就连断掉的手也在复原中。
而且他和广安之间那种有点奇怪又不会太奇怪的关系,也由相当别扭变成现在勉勉强强算是还不错的程度。
在他的默许和大家明明都知道却硬是装出没看见的样子之下,广安天天都来陪病,有时相对无言一晚、有时只是带本书来看……不管广安在做些什么,都是陪在季生身边。
这些改变,对于脑筋里大概只装了一点脑浆的季生来说,已经是该到大庙里谢天谢地的情况了。
午后阳光透过窗棂闯入屋里,宁静的屋内只有书页轻微的翻动声,房里再度充满一股若有似无的伤药味,说不上是刺鼻,只是闻着闻着就觉得头痛,来人啊!把那难闻的药味弄走,犹如离水金鱼,嘴巴张阖了半晌,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了?
药味和潮水般来去的翻书声让季生睁开眼,身体很累……
累到连睁眼都像在举千斤,可是他却想不起之前是为了什么事才弄得自己的手又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