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短也不要紧,只要还能捉住,把他留在身边。
季生紧紧地捉着在此时此刻属于自己的广安,如同身陷地狱时唯一的救赎。
“你……”广安叹气。
既然山不转,路就得转,不然呢?当真要直直朝山撞去不成?
“你躺下,我不会走的,就坐这儿陪你,好吗?”广安对固执的恶势力妥协。
季生直直地看着广安,好半晌,总算是松了手让广安服侍他躺下。
“不走。”季生捉了广安的衣袖在手心。
“我不会走。”广安许诺。
在外头晒了半晚的月亮,从初见到还能动的季生放下一颗着急不已的心开始,直到心头那不断响着想要再见季生一面的心声督促着他潜到窗前为止,广安内心的大起大落只有自己明白其中的酸甜苦辣。
第十一章
害怕被抛下,担心被拒绝,季生最近常常被这两种有如低气压般的情绪给压得连呼吸都困难。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季生小小声地说。
“有哪一次你受伤我没到场的吗?”坐在床边的广安伸手抚去落在季生颊边的发丝。
温柔依旧,真像在梦里一样。
张着嘴,季生想说点什么却哽咽在喉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们说你跳了楼,这是真的吗?”广安紧咬着这问题没放。
“我没有跳楼,那是不小心的。”季生赶忙澄清。
是哪个嘴碎的乱造谣,若是被他遇到,非得好好用大刑侍候个两三天不可。
“不小心?为什么?”广安爱怜地看着季生受伤的地方。
“就是……”话到嘴边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要他怎么说得出口?
难道要他坦言是因为看到广安的未婚妻出现在家里,导致他大受刺激,所以一时受不了而失足吗?
他才不能忍受自己在广安面前蠢成这副模样,若是广安因此嘲笑他,他真的会想去死。
反正都已经是自找苦吃,他才没那个脸讲自己的大糗。
“就是?就是什么?”广安看着季生不自然地别过头避开眼光。
“唉呀!你不要问,横竖伤都伤了,问也不济事。”季生回答得很推托。
心里思量了一会儿,广安没有再逼问。
季生既然不想说,那么此事必是与他有关。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你到底是在想什么呢?你曾说过咱们是兄弟,兄弟都是同甘共苦的,你若有心事不说,我是不可能知道的。”广安轻声对季生说道。
“兄弟”,就是一辈子缘份最深却不能相守的关系。
好讽刺!
在现实里,时间没错、地点没错、广安没错、那位天杀的“玉姑娘”没错,他也相信自己没有错,那么错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造成如此结果呢?
“我不太会说好听话,你知道的。”季生望着广安。
“我没有规定一定要你说什么好听话。”广安笑笑。
“那不管我说什么都可以吗?”季生感到讶异的再度求证。
“你想说什么?”广安开始有着期待。
迟疑了一下,季生小心翼翼地放开广安的衣角。
“你会不会笑我?”季生小声地问。
“那就要看你爱上的是什么样的对象。”广安很快的给予答复,仿佛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千万次般。
“如果,我爱上不该爱的人,你会笑我傻吗?”季生的声音比蚊子振翅小多了。
“你确定自己‘已经’爱上了吗?”广安反问。
“我想,我是爱惨了,同时也失去他了。”季生点头。
是的,他爱上了改变之前的广安,他愿意诚实以对此生不悔。
广安的心跳为了季生难得的认真表情而失速。这次会是真的吗?
愣得和石头一样的季生竟会有爱上人的一天?!
“爱惨了,同时也失去他?你说的是谁?你有很爱很爱吗?我的意思是你会对你爱的人……爱若你的生命吗?”广安急切地问。
“‘爱若生命’的意思是……指喜欢他喜欢到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嗯!应该还没这样的机会。”季生想了又想后回答。
他早在八百年前就死心了,广安身手比他好千百倍,向来只有广安救他的份,这辈子才不企盼有能救到广安的一天。
“哦!那么你应该还没有真的体会过和我一样的爱吧!”广安神色有些黯淡。
如果他不是相当确定季生爱的是他,听到这话就算是直接伸手把大笨蛋季生掐死,一定也没有任何人反对。
“‘你一样的爱’是怎样的爱呢?我不懂。”季生皱着眉。
“你可以趁你受伤哪里都去不了的机会慢慢想,‘爱一个人比爱自己还多’是怎么一个感觉。”广安拍拍季生的手。
还是不行,云泥之别的想法差异如费尽心思都跨越不过的鸿沟。
“又要慢慢想,我已经想很多很多了。”季生喃喃地抱怨。
“先别说这个,我有好东西要给你。”广安抬头看看窗外将大亮的天色说。
“是什么东西?”季生难掩兴奋地朝广安的襟前伸出魔手。
每次他们俩人之一若是受伤或是生病,前来探病的另一方都要准备小东西给可怜的患者当礼物,这是他们之间沿用多年的秘密约定,上回他装病,广安没上当,这回他重伤,说什么广安都要给他个大的。
“等等,你别急。”拍开在胸前乱摸的手,广安说。
“快快快!”季生催着。
性子早就定型,年纪长再大,季生的一直线的思考依然不变。
“你这副德性在我看来,真叫我怀疑你是为了拿到我的礼而去跳楼。”广安挑起英挺的眉。
“我才不是,你不给就算了,我也没真的很希望你会给。”
季生闻言马上把整个人全缩到被窝里。
“傻瓜!”广安微笑。
一把掀了季生的防护罩,从怀里取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
“不看我为你带来什么吗?如果你不想要也没关系。”广安无所谓地睁着眼说瞎话。
“谁说我不想要,给我。”抢匪似的季生一把夺过那个小得可以用手包覆的东西。
是什么呢?
广安对于他的喜好向来掌握得神准,这东西是……带着兴奋和好奇,季生快速地解开布巾。
专注地看着季生的表情,广安既期待又怕受伤害。
“若我说这是用来定情的,你会收吗?”广安在心里默默地问。
“白玉雕成的睚眦?”
季生惊喜地看着手上温润透亮的白玉,双瞳发出灿烂的光芒,他想要一个白玉雕成的睚眦已经想很久了。
“是。”广安点头。
上古的传说里,在那个战争频仍、天地大混乱的时候,神龙不知是搞了外遇还是怎么的突然生下了九个龙族天差地别的孩子。
这九个孩子不但和神龙一点都不像,更夸张的是连龙族雄伟的外貌一点都搭不上边,这九个其中的几个还长相诡异,甚至于和狰狞猥琐的四脚蛇之类的爬虫有点相像。
睚眦,就是其中之一,他是神龙所生的第七个孩子。
因为他个性不好极爱找人单挑,好战嗜杀又爱生气,时常无故怒目对人,面貌极凶,所以东土的人用以为刀剑上的装饰来驱邪。
季生手上的白玉睚眦不仅色泽纯美,还十分光滑,虽然乍看起来应该吓得倒小娃娃,却连不识货的人都看得出是名家所出的上品。
“好漂亮。”冷冷的玉非常圆滑,光是看都觉得爱不释手。
“喜欢吗?”广安看着季生的表情。
“嗯!谢谢。”季生笑着。
“记得你之前提到有关于剑上的装饰,我想你应该会喜欢。”广安不由自主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