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生并没有发觉自己依然和小时候一样,一有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心事就窝进自己很久没亲近的软床里。
千言万语在脑袋里缠绕纠结,想把压在心口的沉重怒意排出去却无法顺心如意,季生槌了槌枕头。
为什么?
他不明白啊!
广安明明很好,为什么要改变呢?
为什么广安改变了却没有告诉他?
广安不当他是死忠换帖的好兄弟吗?
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让广安不高兴了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
一大串又一大串的问句堆得跟山一样,问得季生自己头昏眼花。
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阵子,季生不爽地起身。
“广安大混蛋!”季生骂道。
季生骂完捉着被子往头一盖,心里舒坦了一点点。
这果然都是广安的错!
脑里这样想着,孩子气的季生就躲在被里把对广安的所有不满全发泄出来。
咬被、槌枕、乱骂一气卮,季生总算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
当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季生做了个梦,梦见他们小时候在山上时……
“你怎么了啊?别躲在被子里……”有着可爱酒窝的广安跃上床拍拍被子里的人。
“别吵我啦!你要做什么?你走开。”季生从被里发出十分不耐烦的声音。
在床上缩成球状的小小背影固执得很,一点都没有转过来的意思。
“你起来嘛!我们一起去玩啦!”广安趴上不想出被子的季生说。
“不要!”闷在被里的季生叫。
“为什么不要?”广安拍拍那团不肯出来的人。
“因为……因为他都不让你只跟我玩。”季生恨恨的抱怨。
“他?你指师傅?”广安问。
“就是!最讨厌他!”季生咬着床单。
“噗!”的一声广安笑了出来,赶忙掩嘴。
“你笑我?我听到了!”季生一把掀开被子生气地说。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呵呵!师傅带大哥上山顶练武了啦!三天后才会回来。”广安忍不住笑着说。
“那……那……你会只和我玩?”季生的神情犹如雨过天晴。
“屋里只剩我和你啊!”广安理理季生的乱发。
季生“唰”的红了脸,确实,十岁的自己突然闹着性子要“广安只和我玩”,说什么都有点奇怪,难得的,季生也突然觉得很丢脸,丢了声:“我要睡觉,你出去!”,用被子把头一盖就想将广安遣出房。
“好可惜,我本来想带你去玩师傅的八宝格,好不容易大哥和师傅都不在,好想知道里面放什么喔!”还不急着离去的广安眼神一转叹道。
师傅的八宝格?!
那个师傅说没人打得开、藏了八个宝贝的机关盒,但是他玩不到一刻钟就发现里面只是放了八颗臭药丸的破烂玩意儿?
真无趣……可是……广安想看……唔!
感觉到广安再度爬上床隔着被子轻轻推着,小季生在被里叹气,那种无法拒绝的心情真的是非常舒服。
“你不和我玩吗?我只有你耶!”广安低声地趴在季生身上说。
“我只有你耶!”
酸酸甜甜的东西就这么自心口溢了出来,“我只有你”……
对季生而言很重要的咒语。
“骗人!你以后一定还会有别人。”季生半嗔半逞强地说。
“我发誓,在我心里一辈子只有你,不会有别人,我只跟你说心底话,只让你分享我心底事,你就信我嘛!一辈子,我只有你。”
小小广安的誓言犹在耳边回响,不过现在却有太多太多的意外……
“广安,为什么你要变呢?你不该变的……”
梦里的小孩子甜甜的在被窝里窃笑着,梦外的大孩子悄悄的在枕上流下晶莹剔透的泪。
**凡◇间◆独◇家◆制◇作**
季生回家不出两天,京里就爆开了个不可思议的消息,锦中将家那位不知被绑到哪儿去的季生突然出现在家门口,而且得了重病。
平时没啥用到的脑袋拼命的想了半晌,总算让季生想到这个办法。
装病。
以他和广安的交情,广安一定会在听到消息那一刻匆匆赶来探视他的。
嗯嗯嗯!到时他就可以窝在广安身边问问广安,为什么对他没有遵守誓言。
还有还有,他还要问广安对“未过门的妻子”有什么看法。
“呃啊!唉!唉呦!”季生意思意思的朝房门口叫几声。
相思病,病相思,说来就来而且来势汹汹,他就是要病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得知消息的人们不管男女老幼,半数是放下心,另外半数是在庆贺,因为季生惹出的绯闻满天飞,若不让季生遭遭天谴未免也说不过去。
但实际上只有家里人才晓得,号称连寒流来穿着薄衫都不觉得冷,在雪地里躺上一时辰都没事的季生,居然会在大热天里发起病,这分明……只有“别有企图”这句话可形容。
由于季生的呻吟声比杀猪还惨,中将府近几年才入府的小厮们小话着“看起来严重到不行”的二少爷,心里忐忑不安着这种不到半日就病成这样的怪疾,万一是传染病该如何是好?
端着巷口那位有钱好办事的两光大夫所开的特强补药,二夫人小心的不让药碗里的药汤洒出,慢慢地步上季生的小楼,母爱的关怀对于窝成一团的病患,季生,有如冬阳。
门一开,只见片片白布随风舞,二夫人再度吃了一惊。
“你这是在干什么?”把碗搁桌上,二夫人不解地问。
房里白乎乎的都是雪色纱巾,大块大块的纱巾就这么没头没脑地乱挂着,风一起还会飘来飘去有如翩翩起舞的幽灵。
昨儿个才挂上两块,初进门还被吓上一跳,今日听下人说什么季生少爷把房间布得跟灵堂一样,二夫人就坐不住的以端药为名上楼找碴。
果然,这些白纱之壮观如巨瀑,让二夫人顿时萌生起对布放火的意念。
“就让我安静的死去吧!别理我。”季生把头埋得更深。
“说什么傻话,快给我起来。”二夫人叉腰嚷道。
“我病得很重,娘,您要自己保重了。”季生在被子里有气无力地说。
“笨瓜,要骗就去骗别人,你娘可不是那么好上手的傻子,别在被里吃叫化鸡,弄得满床上油腻腻,你以为很好清理是吧!别说这沾了油的被褥难清,你不怕喂出挑食的蚂蚁把你搬去当备用粮食啊!更别说那鸡可是万中选一、比内郡上贡用的好土鸡,户部尚书也才依皇令拨两只当送你爹的生辰贺礼,你居然大刺刺的把其中之一给吃了,不怕被你爹剥皮啊?”二夫人没好气地坐上床沿说。
沉默散发开来,石化似的季生动都不敢动。
是谁?
到底是哪个混蛋光明正大偷看到他在花园把爹的宝贝烤了当叫化鸡,还敢去向他娘告密?
真是天杀的!
“您怎么知道我吃了爹的宝贝?没凭没证的可别污蔑我。”
季生被子一掀表情僵硬地辩道。
“先别提下面的人一早就来报鸡被偷走,光看你窗外的残羽、床下的鸡骨头……不用猜我也知道。”二夫人很放弃地回答。
偷吃不会擦嘴,生得这个脑子居然有人要,二夫人在心里叹气。
“娘啊!”季生拖着被子蹭过来叫。
原来是羽毛和骨头忘了收拾,娘的眼力可真好竟然没老花,切!
“要请客啊?”二夫人摸摸儿子的长发。
“我病了好些天了耶!”季生不满地撒着娇。
“这还用说,看外头有漂亮女儿和可爱儿子的人家都放炮庆祝,几天下来炮声隆隆我怎么会不晓得呢?”二夫人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