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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的狱官最善用板子做眉目。寻常的板子,轻则仅伤皮毛跟瘙痒差不多,重责专打软肋累及内伤。打上十几板子,腿上的血肉都会一片片的飞起来溅的满处都是。等到打至十几下,重的伤便露出骨头。再拿板子平打,都能听到骨头壳壳的响。有的还将腿都打断了,飞出好几尺远。

  这场正规的大理寺笞刑杖别只打得庄简苦不堪言,生死两难。

  二十板子没下来,庄简便昏死过去。下人过来回禀周太傅晕过去了。罗敖生道:“弄醒过来,再打。”下面的差役拥冷热水交换泼着等他醒了,继续记着杖数重打。周维庄哭又哭不出,叫又叫不出,晕过去被水泼针扎的弄醒过来。被黑布蒙了头脸,连他连用眼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生生受那酷刑,真是生不如死。一瞬间心里只恨自己为甚么要脱生是人,做猫做狗都比他走运。

  这砰砰的一杖杖的打着,都直打入着刘育碧的眼中胸中去了。杖子一下下的落着,都落在了刘育碧的身上心上去了。



  太子的气一分分的消了。

  气既然消了,心里痛就自然上来了。

  他的心仿佛跟着一起一落的杖子上下扑腾,只痛的他脸色煞白。刘育碧心中恼怒,明明周维庄这不成器的东西对不住他,他为甚么会痛着这样?

  太子站在廊下望着行刑。周维庄趴在地上刚开始还扑腾两下,到后来就一动不动了。太子刘育碧的汗水在额上沁了出来终于滚落脖颈,脸色都变了。

  他即站着,罗敖生也不能坐。大理寺卿伸手慢慢理着自己衣衫。脸上不经意看着太子的灰白神色,脸上表情更冷。

  待打了三十余杖,被打得人还未死呢,就有人就熬不住了。



  太子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他终于回头看看罗敖生。他心内始终憋着怒气脸皮又不够厚,张口欲言却又止住了。大理寺罗敖生将脸孔转开不去接太子的眼光。

  太子又去看看蔡王孙。蔡小王爷看着行刑,眼角余光却扫着太子,他看见太子眼光过来,立刻一溜烟的钻进人群不见了。

  太子无法只得再忍。只等到打了六十余杖,眼看得周维庄都晕死过去两回了。刘育碧心道再打下去周维庄便死了。他瞧了一眼罗敖生的脸色,老着脸皮心里憋着气脸上挤出笑容:“罗卿……” 

  罗敖生张口就截住了他的话:“自古君无戏言,下官们必要奉旨行事。太子未来一国之君,说出话来震江山定乾坤的,可需得三思而行。”

  太子脸上羞愧心中恼怒,他本想着趋使着罗敖生收拾周维庄。却自己沉不住气反被他拿捏住短处,这人谁的帐都不买硬生生的不给他脸面,好生可恶。不过周维庄不是天天掐媚他送诗送吃么?他怎么也不容情?倒逼着他给臣子说软话,真气杀人也。下次这周维庄胆敢跑去献媚,他就先打断他的双腿!

  罗敖生心中也恨,他好端端的在寺衙听案。这天上飞横罪,白费了大理寺的刑官御差被太子差遣着去抓周维庄这淫虫。他好色他抓他关他何干?教他白白听了他满嘴污言秽语甚么大小,生受这羞耻开刷难堪。这次不把他断了手足,决计不善罢甘休。

  他两人都忌惮着对方厉害不敢轻易出刀,却把一股怒火都撒向周维庄。

  大理寺右丞站的近些,看着听着眼前这事态,暗暗心惊。这个样子怎么令他想起了一个不恰当的老事儿。

  怎么这架势像极了两妇人抢子,官命两人手拉稚子之手用力抢夺。子大哭,其真母松手。眼下两人都僵持着捏住了对方短处不肯放手煞是有趣好看,两人俱强却拉死了周维庄。

  这两人,

  一个是外强内软,心痛都带到面上。

  另一个外柔内钢,怨气都藏在心里。

  好生有意思。

  这诡异的周维庄倒真是能耐非凡,艳福无边。 

  被他羡慕的无边艳福的周公太傅周维庄,终于全身一阵抽缩,口吐血末,再次昏迷过去了。与此同时,同时行刑的三人有两官也昏死过去。差人回禀犯官体虚,再打下去便是死了,不如今日暂停一晚明日接续着再打。

  太子脸上皮肉一阵哆嗦。

  罗敖生道:“将犯官都带回大理寺暂压,明日行完仗刑,再回禀皇上。”

  太子撕破了脸皮:“由我直接暂压着周维庄吧。”

  罗敖生心头大怒:“王子犯法与庶民罪。不可破例。”

  太子伸臂挡住他,强词夺理:“我要亲自带着周维庄进宫面圣谢罪。”

  罗敖生暗地握拳,口中却回:“周太傅些许小错不为大过,明日皇上气消了再面君也不迟。”

  太子强行坚要:“周维庄大罪,立时便要进宫请罪!”

  罗卿冷冷一笑:“臣有上谕,殿下请让。”

  太子脸上挤出笑容:“我这就进宫再请圣谕,不为难罗卿!”

  两人相互瞪着各不退让,当场交锋伸手夺人,都要立时带走周维庄。

  旁边诸官众人都看得眼花缭乱,一阵头晕目眩。

  小王爷感慨地心想终于大家都能理解他的痛楚隐伤了。

  大理寺卿罗敖生压了压心头怒火,转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依太子,由殿下做主处置周维庄。想必太子也不会袒护犯官。”

  绿水青山,山不转水转。

  今日之帐暂且记了,后回清算。

  太子见他让步,被他轻轻讽刺一句也不计较,见好就收点头称是。

  令人抬了周维庄放入车辇,带人回返东宫。

  他走到门口,突有人指着四郎问道:“这人怎么处置?”

  太子转身看到四郎,勃然大怒道:“交给宗正寺,阉了做太监去!”

  四郎吓得瘫软在地了。

  太子气冲冲而去。旁边衙役抓头犹豫,正巧看到了大理寺卿:“罗大人,这人真的交给宗正寺么?”

  罗敖生上下看了一眼四郎,那四郎眉目俗艳皮肤倒是白净。

  他一股子怒火到此时才尽数表露了出来:“难道我大理寺的刀子比不上宗正寺快么!带回府衙去!”

  ***

  烟络楼宇,日沉远照着黄昏钟鼓。烛映帘栊,恰好是清秋风露。

  窗外银月泄地,暑末残夜隐隐有了秋凉的寒气。

  皇城之内隔着大兴宫的东部为东宫,是专供太子居住和办理政务的地方。太子命人将杖责至重伤的周维庄安置在了东宫寝殿的床上。

  庄简遍体鳞伤。他的身上袍子被打得撕裂成一条条的沾满血污的布条,一缕缕的挂着碎裂的血肉,身上各处青肿着紫、黑、红各色都全,惨不忍睹。脸上嘴巴半张半阖吐出血沫,连眨眼睛的气力都没了,口中气便觉出的多进得少,眼看着形容惨淡如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了。

  刘育碧忙命御医给他看治伤势。

  他站在床边看着他,本来心中还有一两分的怒气来着,看到人已经被打得这副状绝人寰的惨烈之态,心中顿时怒气也无了。

  他口鼻中闻到一阵阵的浓烈的血腥气味。突然心念微动,怎么此情此景好生眼熟,竟似在哪里见过的一般。他幼年时候经多见广,原比同年纪的人阅历心机都深,也常历生死之事,原本想着这生死之事见识太多都看得淡了。谁知,此刻看见周维庄躺上床上奄奄待毙,混不似平日里活泼精灵的模样。他脸色陡然苍白了失去了颜色,心中一股惊惧涌上心头。

  都已经见识过了生离死别,生死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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