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大理寺卿罗敖生将那三人打完了仗刑,回禀了皇上。皇上依律罚了减奉降职。周维庄却成了漏网之鱼。罗敖生也好似彷佛忘了还有周维庄一说,绝口不提。
太子微笑着说,罗卿可是个能人啊。
但是周维庄嫖男娼的“谣言”,却顺着那日长安府尹和御林军兵士众多口舌,还是沸沸扬扬的传了出去。
宫内朝外对太子护短纵容之举颇有微辞。认为刘育碧宠信臣子没了章法,但是刘育碧一向是性子乖张目无法纪的,大臣们也就腹诽暗骂一些不堪入耳的词句只得作罢了。
雍不容听到了世面上的传言,又看得周维庄多日未回,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知道太子厌恶他不敢去东宫。于是便给周复交代了话,让周复去拜访了太子。
刘育碧看到了周小公子周复,却很是欢喜,立刻请他吃了果子让他去偏殿看望周维庄。
庄简看见了周复真情流露,抱住了小复大哭了起来。
太子问他:“太傅哭什么呢?”
庄简哭道:“这大概是父子天性,臣差点都不见儿子了,所以一见面便忍不住大哭。”
太子心中感动,道:“如果这样,那就小复也留在东宫吧。”
庄简听了立时不哭了,转脸开始训斥起周复来。想必周复每日都去玩耍不再念书上进,命他赶快滚回去念书,下次再见了他若是没有长进,定要打手心罚跪。
太子听了微笑不语,看周复玩了一会儿便令人护送回周府了。
这死周维庄,明显想逃不愿留在他身边,想必是以前欺负他太多他怕了。以后对他好些看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雍不容听了小复的回话暗暗心惊。刘育碧霸道不讲理已经把大的抢去了,若是把小的也强行留在东宫,那该如何是好。
他每日里寸步不离的看着小复,再也不敢让他进宫了。
***
最近蔡王孙也不太来东宫了。
太子几日不见他,心中疑惑。命人去拥平王府看望蔡王孙。
大太监回来后,面带尴尬,说话吞吞吐吐的,却是一字不差如实回禀:“去拥平王府却没有见到蔡小王爷。却见到了蔡小王爷的母亲燕国长公主。燕国公主说蔡小王爷最近病了。”
太子奇道:“他怎会病了,那日打周维庄时他还兴高采烈的。”
大太监脸带愤懑,愤愤说道:“燕国长公主说道她家小王爷,自小就跟太子交好。终日勤勉办差对太子衷心耿耿。但是最近半年来竟是越见消瘦身体不好。长公主请了御医来,说是身子太虚并无疾病。前日里来有次家宴上,有人说起个‘周’字,蔡小王爷竟然呕吐不止。燕国长公主方才得知,蔡小王爷不能听到‘周维庄’三字,听了就会呕吐的一滴水一粒米都吃不进了。燕国长公主大怒说小王爷还是太子的堂兄弟,竟然令小王爷忍饥挨饿吃不饱饭,得了这种见不得人的怪病。”
大太监偷眼看看刘育碧的脸色,续道:“燕国公主赌气的说,等到她家蔡小王爷的身子调理好了养的壮实了,再让他替太子办差吧。最近却是不准蔡小王爷来东宫了。”
刘育碧瞠目结舌,然后叹了口气。命人送去了滋补的燕窝银杏果、蔡王孙最爱的大鹦哥等物,吩咐小王爷好好将养身体罢了。
***
外间沸沸云云,东宫静如深潭。
犹如夜明之前的阴霾黑暗。
此时,却有一石突击水中,击破了一池死水掀起了层层狂澜。
这日午后,太子刘育碧闲坐在东宫之内给骠骑将军回信。
突有大太监前来禀报,大理寺的罗上卿派了人前来传信。
刘育碧奇怪,自上次跟他当堂撕破脸皮抢夺周维庄后。这一个月他都不出宫没理政务,天天看着周维庄,也自然没见过罗敖生了。
上次跟罗敖生抢人抢的下作,后来想想也觉太过孟浪荒唐了。只不过事以至此羞愧也没用。
他转脸一看周维庄不知什么时候,人已经从偏殿里溜来,站在了窗前看着外面的牡丹圆,身子蹭着就是不肯走。刘育碧心中恼怒,也不去理会他。
来人进来,给太子跪地施礼。正是大理寺右丞。
太子问道:“罗卿有何事?”
大理寺右丞看了看殿内,道:“罗大人,传的只是一个口信。”
太子命太监女官众人退下。周维庄坐在窗前书桌之后伏在桌上。他抬起衣袖捂住胸口,好似伤口痛得起不来身。刘育碧看了暗骂知他让他心存内疚,也就不好沉下脸训斥赶他出去了。
刘育碧道:“你说吧。”
右丞盯了一眼周维庄回禀道:“罗上卿言,上次所提及的案子已捕获疑犯一人,特来回禀太子。”
刘育碧一下子站起失声惊呼出来:“抓住,那个,庄简了吗?”
他猛然失态,脸色刷白瞪着右丞全身不断颤抖。
庄简应声回头,他脸面成了一面金纸惊得呆了。什么时候太子竟命罗敖生去抓他了?!他脑子里哄然跃出了金红五色在他眼前炫着,双腿立时软了。他知此刻可不能晕倒,忙扶住墙站直了。
右丞一字字说道:“罗大人道,抓住的不是庄简不过也差不远了。那人名叫‘严史’的,特请太子移驾亲自去大理寺去看看。”
彭然一声重响,庄简站立不稳歪在了桌上。他咬着牙忙立起来。
刘育碧眼睛瞪着右丞,浑然没有顾及到他。
他说:“是‘严史’吗?我记得他!”
***
大理寺卿罗敖生竟然抓住了严史,庄简心中陡然象是被大石倾踏了一般,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他心跳跳得极快,脑海中万河奔流入海般的连番想了下去。
逃?还是不逃?
罗敖生不知怎样抓住了严史。那么他定会如获至宝,使出浑身解数运劲往下追寻下去。
大理寺卿天生做刑官的宿命。他素来心细如发丝看人眼若针,胆色壮似山,本事手腕够用心又黑得似蛇蝎。天底下哪里有他问不出的口供,审不出来的案子。
连周维庄这种太子幸臣世袭国公,他都敢抓住了错处往死里去打,更何况一个上头交办的要案嫌犯。
只是不知道现在罗敖生问出什么口供没有?他与严史十年未见,但是这满天下中却只有此人与他一同做下滔天大案。
这,这严史真是好生不小心,竟然落了马脚。
庄简心中大恨复又担心,尤为自己担心。
一时间他心绪复杂,汗都顺着脸上流了下来,
一旁的太子刘育碧此刻也是心情激荡,浑然忘了身边众人。他本以为这十年间那两个杀他的恶贼严史和庄简都已消失在人海茫茫中。现竟然老天开眼,把这凶手活生生的送到他的面前。
果然再大的罪恶,也不会为人世淹没。
现在只要找到了其中一个便可以顺藤摸瓜,另一个也会不久就浮出水面吧……
庄……简……
太子按捺住心情激愤,开口应承道:“我立刻即到大理寺去。”
他要看看这个十年前杀他的叛乱凶手是何等的样子。
庄简脑海中一片混乱。他心中跳的很快,飞快的权衡着厉害理出思绪。
现在尚不知那人是不是严史,也不知有未有被动刑?他说了什么?更说不定罗敖生已经问出了口供,疑心上他。钓他上钩,此刻去无疑于养入虎口。
但若是不照面,恐怕更无一丝机会察看事隙。那也就再无机会掌握先机,更无机会抢先自保。这形势一环套一环,步步紧扣一招走错便即是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