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爷进京,未设仪仗,亦无人通知,微臣并不知晓。”包拯答道,心中虽有些疑惑,却未表现出来。
“此事不怪包卿,因为朕原本也是不知,只是前两日不知何人投了一封匿名书信到朕宫中,看笔迹不似朝中大臣,信封及内里均无落款,除了皇叔进京之外,再无其他内容。”仁宗说著,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等包拯起身接了,仔细看过一遍后,又道:“此信古怪,不知其所说是真是假。京城人多繁杂,若是皇叔当真进了京又未带侍卫仪仗,朕著实放心不下。”
“请皇上放心,若是王爷当真前来,微臣定会好生保护王爷的安全。”包拯听到此,已经明了了仁宗的用意,便不动声色地顺势答道。
“好,此事交给包卿朕便放心了。近来京城之中不甚太平,朕身处宫中,难以深入民间,一切便要劳烦包卿与展护卫了。”这短短几句话,仁宗却用了两日深思熟虑,此前并未与任何人提起。因为此事若是办好,便可悄无声息地将一切化解于无形之中;若是办不好,必定要掀起一番风雨变故。他想来想去,除了包拯,再无更适当的人选可以委此重任。
“微臣领旨,此番必定不负圣意。”
包拯的神情在这一刻显得无比肃穆,他重又站起身来,走到仁宗案前,跪下身去,深深一拜。
就在这时,展昭已经感到了此事定然是事关重大,皇上似乎是将什么千斤重任交在了包大人手中。
第二章
“皇上给了我至高无上的信任,却也几乎是将护卫江山的责任交到了我手中。”在回程的路途中,包拯抚著须,望著一片繁华的御街,如此回答展昭的疑问。
“护卫江山?大人此话怎讲?”展昭口中问著,刹时觉得手中的剑又重了几分。
“不错。展护卫,你可知除了八王千岁,当今圣上另有一位皇叔人在襄阳?”包拯不答反问道。
“属下曾听说过这位襄阳王爷,只是从来未曾见过。这……”展昭道。
“展护卫莫急,也不要多问,只当听本府随意叨念几句,之后你自然会明白其中原委。”包拯无声地发出一句轻叹,道:“襄阳王祖上乃太祖皇帝的亲生手足。”
原来宋太祖乾德皇帝本乃兄弟三人——赵匡胤、赵光义、赵光美。
太祖太宗乃弟受兄业,按例太宗之后理应光美即位,不想内有老臣向太宗进柬,令太宗对光美心生嫌隙。其时宁夏国作乱,光美奉旨前往征讨,凯旋而归,太宗不但拒绝给予犒赏,反而以言语相讽,致使光美羞愤难当,悬梁自尽。襄阳王赵珏乃是光美之子,抱恨前仇,早有谋逆之心。仁宗召九卿共议后,将赵珏封为外藩,留守襄阳;想不到结果却适得其反,令其乘机招兵买马,势力不断膨胀,野心与日俱增。”
“属下明白了。”听完包拯一席话,展昭默默停下脚步,转过身单膝点地向包拯施了一礼,道:“大人要属下如何去做便请尽管吩咐吧。
刚刚大人也同样将那至高无上的信赖与责任交给了属下。”
“本府是希望给你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此事,本府并无把握完美地解决,也不知究竟要花多久才能彻底解决,更不知道其中遭遇的风险会有多大。所以……”
“大人,容属下无礼。”展昭开口打断了包拯,“属下不会在此时临阵退缩。大人决不会因为害怕危险便离皇上而去,属下也不会在此时离大人而去。属下虽然来自江湖,也曾说过:入公门只因敬重大人,而非为了效忠朝廷;但并非不懂天下大义。既然当初决定担下此般责任,又岂有关键时刻脱逃的道理?”
“好,展护卫,本府早知绝对不会看错你!”包拯听了展昭一席话,看著眼前铁骨铮铮的青年不由得心中动容,忙上前将他扶起。片刻之后,忽道:“展护卫,其实今日进宫,本府倒稍稍理出了一些头绪。
先前相国寺一案恰与官府中人有所牵连,本府想来想去,宫中侍卫众多,持有那御赐金腰牌的却无几人。如今想来,除了皇上身边,就只有两位老王爷身边的近侍拥有此牌。”
“哦?”展昭皱起眉,从包拯手中接了从幽鹭处拿回的那枚金牌,与自己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腰牌仔细相比,确有不同之处。
‘这牌既然如此重要,那它的主人为何没有返回寻找?’
心中有了疑问,当晚,展昭重又换了便服,只身一人来到汴河河畔寻找那“红绡冰凌”,却想不到白玉堂也在舱中。见两名小丫头带了展昭进来,白玉堂俊?含笑,一双犀利的狭长凤眼中却看不出半点笑意。
“昨日有人还说自己不适合涉足此处,今日倒是十分勤快,只是不知是否心怀不轨。”
“展某昨日与白兄分手后此时方才再见,其间并未得罪,白兄何必如此冷嘲热讽?”展昭说罢,向始终未曾开言的韩幽鹭打了个招呼,径自坐了下来,道:
“展某今日前来,是有一个疑问想请姑娘帮忙解答。”
“在此之前,我倒要你先回答我一个疑问……”
不等幽鹭开口,白玉堂先一把握住展昭的手腕,强行逼他转了头,二人四目相对,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愠怒。不过展昭却不明白,那一直主动挑衅之人的怒气究竟是从何而来。
“展小猫,老实说,你有没有将幽鹭的身分告知他人?或者,刚刚那人就是你们官府派来的?”
“有人来过了?看来他们仍是快了一步。”
展昭听闻有人先他一步找上门来并不意外,只是多了一条线索,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之后,发现某些事情未免太过巧合。正待开口问时,白玉堂却一个翻腕,五指向上制住了他的手肘,凑近前去,嗓音低沉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他们是何人?为何你听了此事一点也不吃惊,反倒是一副早就料到的笃定神色,莫非是被白爷爷说中了,嗯?”
“这是‘我们’官府之事,不便告知;展某只想请白兄相信,刚刚前来的决不是开封府之人。至于其他,不知白兄为何‘恰巧’也在此处?”展昭握住面前茶杯的手虽一动未动,其实早已提起气来,小臂上的肌肉紧紧绷起,就著被白玉堂制住的姿势,硬是了起来,呷了一口杯中的香茗。
见展昭眸中星光一闪,白玉堂便知这暗藏了利爪的猫儿不服,要与他较劲,听了他那不冷不热、反将一军的话,心头的暗火瞬间转为明火,手指一弹,顶在了展昭臂上的穴眼处。展昭忽觉臂上一麻,虽坚持住没有松手,但仍有那么一瞬没有完全握紧杯壁,白玉堂便抓住了这一瞬,猛然腿在他肘后一踢;展昭一个措手不及,便将那杯了出去。
“白玉堂,你!”此前明明在地上坐得四平八稳,却冷不防突然出脚,这种类似泼皮顽童的举动简直令人七窍生烟!
“技不如人,就乖乖承认,何必大动肝火?”此时,白玉堂已收了手,规规矩矩地坐回自己的位置,黑发衬了白衣,人忽而静了下来,显出一派俊美冷傲,“幽鹭是我的朋友,白爷爷自然想来便来,难不成还要向猫大人你通报不成?我就不说你又能如何?”
“五爷,算了。”就在二人又要对峙起来之时,一直沉默旁观的幽鹭突然开了口,“展南侠也是公事公办,我们不是也知他必定会再次前来?我相信刚刚那人决不是他派来的。再说幽鹭也未做任何亏心事,没有什么不能实话实说的。”
“幽鹭姑娘果然深明大义,多谢。请问姑娘,刚刚前来的,你可知是何人?”展昭抱拳谢过幽鹭后问道。
“南侠客气了,幽鹭不敢当。刚刚那人,正是前来讨要昨日交与南侠的那枚腰牌。不过,却不是将此物遗失的正主儿。”
幽鹭说完,展昭尚未开口,白玉堂却又插了进来,半眯的双眼中反倒更透出一股时时意欲挑衅的邪气,“幽鹭,你不必对他如此客气,现在江湖上哪里还有什么南侠?只有官府朝廷中的‘走猫’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