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夜喝道,扭着身子想搡开凌的怀抱。
凌不愿放手,却不敢用力。
拉扯着,纠缠着,撞到了案台,红烛被震倒了,烛火触到了低垂的床纱,慢慢地燃了上去。
“放手!”夜爆发出凄厉的叫声。凌一怔,不由松开了手。
夜转回身,直视着凌,突然翘起了嘴角,浮现出一丝冷冷傲傲的笑容:“西翮凌,你很想要我吗?过来啊,再一次捆住我,再一次凌辱我,你是不是想这么做,过来啊。”
凌的手举起来了,在触到夜的肩膀之前停住了,就那样僵着不动。
火势渐渐蔓延到了床上,扭曲的火光是赤红色的,在深黑的夜里,染上了夜的暗色,红与黑的融合,呈现出一种浓烈的琥珀色,就像凌此际眸中的色彩。
仿佛都没有看到火,两人就那样沉默地对视着。
“夜。”凌的指尖终于触到了夜的肌肤。
夜恨恨地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拨开凌的手,转身想离开。
“别走!”凌一把拉住夜,像是溺水的人抓住那一根浮木,将夜拥抱入自己的怀中,“不许你离开我。”
“西翮凌,我恨你!”低声地,夜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贴上前,嘴唇在凌的颈间摩挲,缓缓地,用力地咬了下去。
凌痛苦地拧紧了眉头。火辣辣、沉郁郁,分不清是疼还是闷,只是不能呼吸了。即使这样,仍然挣扎着想发出声音。
“我爱你……”
夜倏然抓紧了凌的肩膀。
“我爱你……”
凌的咽喉在震动,听不清那咿唔不清的话语,可是夜知道凌在说什么。
“我爱你……”
血流到口中,是腥的,泪流到口中,是苦的。好难受,一时间狂乱地想要哭泣,所以松开了凌的脖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为什么呢?受到伤害的人明明是自己啊,为什么心会疼得快要绞起来了。
凌清冷坚毅的琥珀色眼眸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悲哀,拉起夜的手,轻而缓慢地按到自己的喉间,苦苦涩涩地笑着,用嘶哑如沙子般的声音道:“你看,你快要把我的喉咙咬断了……”
血染到夜的手中,从指缝间透出。凌牵着夜的手向下移动,移到自己的胸口。
手贴在凌的胸口,敞落开的绷带下,伤口的血已经开始冷凝,却未干透,随着心跳一下又一下地在指掌间蠕动,浓浓地、稠稠的,发腻、发悸。
“你看,你快要把我的心口都刺穿了。”凌凝视着夜的眼睛,“你还在生气吗?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呢?”
“要你……死!”夜哽咽着,喘息着,“你……去死!”
“不行啊。”凌平静地道,“死了的话,就不能爱你了。看不见你笑的样子,听不见你笑的声音,那怎么行呢?”
夜本能地想怒骂,喉咙口却酸痛得无法出声。
凌握紧了夜的手:“夜,对不起。回答我吧,说你愿意原谅我。”
夜摇头,像被丝线所操纵的木偶一样机械地摇头:“不原谅,我不原谅你……”猛然间,歇斯底里地尖叫,“我恨你!”
“不要恨我,不许你恨我。”凌的眸中炙热如火,他的手紧得快要把夜的手指捏碎了,他的声音却是轻而温柔的,“你甚至可以杀了我,但是绝对不能恨我。”
夜挣脱了凌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动作艰难地低下头,用呆滞的目光望着自己的手。素白的手上染着殷红的血,艳得刺目。一滴血珠顺着指缝淌下,未到手腕处便已凝干了。
“讨厌。”夜喃喃地道,“你的血把我的手都弄脏了,真讨厌。”
凌默默地从俯身从地下拾起一件衣裳,拉起夜的手,细心地为夜拭擦着手间的血迹。
火越烧越大了,火势爬上了屋顶,将木梁烧得“劈啪”作响,火焰的热力压抑在小小的内室,郁闷难当,玄武岩的地面都有些发烫了。
一滴水珠落到手上,将残留的血迹洗得淡了。又是一滴、一滴……
凌停下了手,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爱哭?”
夜这才发现,那原是自己的泪。泪水中溶着丝丝浅浅的血,从他的手染上了凌的手。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自私?”夜低着头仿佛在自言自语,“莫名其妙地说什么你爱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我讨厌……讨厌别人自做主张地来决定我的事情。要爱你,要恨你,我要自己选择,我不允许你来命令我……所以,我绝对不原谅你,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啊,夜。”夜的泪水不停的滴下,点点都溅在凌的手背,不知是否由于火焰的热度,那泪水,竟是烫的,每一滴都烫得凌的手在发颤,“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哭呢?我喜欢看见你笑的样子。”
夜似乎在发呆,静静地站着,看着。
火焰已经燃烧了整间宫阙,明艳的火光映红了夜赤裸的肌肤,长发在热气的搅动下飞扬,显出了隐隐的栗色,连黑色的眼眸间亦有火光在跃动。艳阳如火,火如艳阳,无论是在白昼还是在黑夜,夜的存在都是闪亮而耀眼的。
轰然一声,横梁从屋顶掉下,蹭过发丝,砸在脚边。
“夜,过来吧,和我一起走吧。”凌将夜的手拢在掌心。
“我、宁可被火烧死,也不会和你走。”夜一字一顿地强迫自己如此说道。
“真是个傻孩子啊。”凌把夜揽进自己的怀中,抚摸着他发烫的发丝。
隐约间,从外面传来了喧杂的声音,呼救、惊叫、泼水,声音渐渐地大了,想来已经惊动了朱雀族的人。
沉默地相拥着,火中,沉重而抑郁。风声,火声,心跳的声音,呼吸的声音,是宁静还是喧嚣?
外面的人声越来越近,就在门外了。
“咯咯……咯咯咯……”夜突兀而怪异地笑了起来。
“夜!”凌微惊,不安地扶住夜的肩膀,“你怎么了,吓坏了吗?”
“呵呵……”夜将脸埋在凌的胸口,笑地愈发地大声,“哈……我在想,如果就这样一直呆在这里不动的话,我们一定会被烧死的,等他们把火灭了,就会看见我们的尸体了……哈哈哈……你猜是什么样的……哈哈……两个男人什么都没穿……抱着……死在一起。”他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哈哈哈……人家一定会笑死的。”
“谁敢笑,我就杀了他。”
夜笑的身子乱颤:“你这个白痴,到时候你都已经死了,怎么去杀别人啊?”
“夜……”凌张口欲言,却想不到要说什么,只觉得口中发涩。
夜笑着。然后凌感觉到有清清冷冷的液体从夜的脸上沾到他的胸口。
“傻孩子啊,别哭,别笑……”凌恍如叹息。
“带我走吧……”夜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了,“我不会原谅你,可是……即使这样啊,我也不愿死得那么难看,所以……请带我走吧,去哪都行……离开这里。”
泪滴在胸口,湿透了。
那么轻地抱起了夜,像是掬起了一捧水,那么紧地抱住了夜,像是护住了一团火。凌冲破火焰,如疾风,如闪电,掠过众人的头顶,在众人看见他们之前,隐入了茫茫的夜幕间。
身后,燃烧的宫阙缓缓地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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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的品味还真是奇怪啊。
这是冽看见凌抱着那个少年回到白虎宫时在心底下的结论。
从高高的阙台上望下去,少年像猫一样蜷在凌的怀中,似在打着盹儿,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看得倒不是很真切,但那的确是个男孩子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