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上的伤害,大致上是没有。不过他的心灵再也无法相信人、相信爱情了。他一直觉得那是洪水猛兽,是会让人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的毒素。因为,绑架他的人,竟是他小学时代就读了六年、很熟的安亲班女老师。她的口头禅就是『保护』两字,阿蓝因此对这种说法深恶痛绝。
「据说,那名女子在囚禁他的期间总是喃喃说著:『我要保护你』、『你需要保护,否则会被恶魔给带走』、『你不适合在外面污秽的世界生活,你就在我的羽翼下安心地过日子吧,我会保护你』之类的话语,反覆地对阿蓝洗脑。
「对方是熟人一事,彻底地破坏了他对人的信赖感。对方将爱挂在嘴巴上一事,更让阿蓝不再相信什么爱。你想让阿蓝有所改变,没有抱著赤脚过炭的觉悟,恐伯办不到。」
『……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会好好地思考。』橘芳带点鼻音地挂上电话。
橘芳气愤却不失冷静的反应,让翟要更确信自己告诉她是对的。希望这对他们俩都是种契机。
翟要也将电话挂上。
咚、咚、咚!大门外突然传来如雷的敲门声,以及醉醺醺的叫门声。
「开门,翟要!老子回来了!快开门!」按压著太阳穴,翟要知道下一场硬仗,正要开始。
三妻四妾 3
门一打开,冲天酒气扑鼻而来。翟要反射性地伸出双手,接住了那个朝自己倒下的男子。
「呵呵,我肥来了,世界上最笨的家伙肥来了!」口齿不清的,育轩歪歪倒倒地缠著他嚷道:「来,快点拍拍手,笑我是个大笨蛋!」
「你喝醉了。」
「我不能喝醉吗?」
要跟喝醉酒的人讲什么道理?翟要撑起他一边的肩膀。「上床睡觉去吧。睡醒了,脑袋才会清楚些,看事情也比较不悲观。」
育轩摇头晃脑地拒绝他的援手。「放开……我还不想睡,我还要继续喝!」
实在看不下去了。翟要故意松开手,任由他摔倒在地。
「你这样还能喝的话,就去喝吧。」
育轩赌气地想爬起来,到厨房去取酒,但手脚却怎样也不听使唤。他抬起醉意深浓,红丝密布的眼,道:「你,是你唆使的对不对?你故意叫阿蓝去引诱橘橘,害得我被橘橘抛弃,是不是?」
摇了摇头,翟要的胸口怒火狂炽。自己该怎么做?打侯育轩一拳,好让他清醒一点儿?或是干脆拂袖而去,丢他一个人喝到爆肝,酒精中毒算了?
育轩的胡言乱语尚未结束,翟要的不作回答,反过来添了他的酒胆。
大笑三声後,歪歪斜斜的视线,绕著翟要打转,说:「你喜欢我,对吧?你是下是想上我啊,你这个GAY!那怎么还不过来?你扑过来啊!你用尽那些肮脏手段,不就是要我接受你那下流的爱,还在那边假仙什么?」
「信不信,我真的会挥拳揍到你醒?」
育轩嚷著「才不会伯你」,然後在地上翻滚著身体,故意将屁股翘得高高的,左右摇摆著说:「看,这是你最爱的小屁屁喔!很想要吧?我偏不给你!」
彻底的语无伦次,完全的自暴自弃。翟要痛心疾首地说:「你现在在侮辱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我喜欢的人,不是蹲在地上下肯起来的这个窝囊废,而是笑著告诉我说,『我今天终於赢过你了』的那个永不服输的家伙;是亲口说,即使我是个GAY,那也与我的人格无关的家伙;是心直口快、笨拙、老爱管人闲事,满身都是缺点,但却还有一个最大优点足以盖过这一切的家伙。」
「我的……优点?」
翟要瞪著他道:「现在这优点也快被你自己毁了。那个绝不逃避现实的家伙,到哪里去了?」
育轩瑟缩了下,缩起自己的手脚,蜷曲著身体。「面对现实,有什么难的?反正,连一个不到二十岁的臭小子都能强过我,将我交往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给拐跑了,这就是现实!」
「没有错,你是输了。」见他平静了些,翟要蹲下来,与他平视道:「但你是因为失去她而心痛,还是因为输给了阿蓝而心痛?你摸著自己的胸口,你是感觉到怅然所失、心里空了个洞,还是气愤难消,认为自己的所有物被抢走了而不满?」
傻傻地,育轩照他的话,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你知道吗?」翟要握住了他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心口上。「这儿是会说话的,它不会骗人。我明知你有了橘橘,眼里不会有我,和你合夥开公司的话,我就得看著你和橘橘每天同进同出、双双对对,心每天都会喊痛,但我最後还是点头同意的理由是什么?」
奸烫、好热的视线。育轩吞咽了一口气。
「因为看著你只是痛,可是不能在你身边,这颗心就死了。」翟要紧紧掐著他的手。「要不是我怎么也甩不开你的影子,我干么自找麻烦陪在你身边?我何必压抑自己,克制自己不能去伤害到你?」
育轩垂下眼,他掌心底下的心脏,确实跳动得非常的强悍、激烈、快速。急切地以另一种语言,述说著同样的一份感情。
「不过,一切也到此为止了。」
翟要深吸一口气,续道:「明天一早,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所讲过的这些话,我都已经打破了自己的誓言,犯了和过去求学时代一样的错误——爱上了不属於我们这个圈子的你,还让你发现了……早知道,在先前你对我鄙夷、对我排斥、对我开始闪躲之际,我就该离开的。现在,我更是非走不可了。」
又是……离开?育轩睁大眼睛。
阿蓝定了、橘橘走了,连他——翟要,都不要他了吗?每个人都要离他远去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非走不可?」
似乎没想到育轩会开口这么问,翟要先是一愣,接著苦笑。「以前我有过同样的经验,而那经验教会我一件事——该走的时候不走,事後一定会後悔。」
放开育轩的手,翟要缓缓地站起来。「现在我离开的话,至少我们之间还有个东西留了下来——这几个月的生活真的很有趣,我会好好珍惜这些回忆的。」
他要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育轩被酒精泡烂的脑袋,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挽留。慌慌张张中,他捉住脑中唯一浮现的一根救命绳索。
「慢著!」绝望地开口。
翟要停下脚步。
「你……不是说要做我的练习对手?」
转过头来,翟要蹙起两道姣好的剑眉,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育轩攀著一旁的办公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我的女人,被你的『女人』给拐跑了,现在你得负责做我的练习对象,好让我知道下一回该怎么和女人相处,该怎么哄她们,她们才不会甩了我。」
冷峻的脸庞进射怒火。「你是要我……教你怎么追女人?」
好……像不该这么说。育轩手足无措地找寻更好的说法。「追、追男人也可以!」
「什么?!」
哎哟!育轩捉乱了发,自己只是要他留下来,可是好像弄巧成拙,反而在翟要的怒火上浇了油,让他更生气了。
「总之,你对我还有责任未完,你不能一走了之!」
「……你,现在是在挽留我吗?」
育轩低垂著脑袋,不敢接触他的眼。「『侯翟犀利』,难不成又得变回『侯犀利』吗?好不容易,我们才将名声打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