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有人说,南家年初得罪了素王府,王府派人做下这件事来呕死南家;也有人说,号称飞天神偷的夏侯远犯下此案。最可笑的说法,是说南家出了内贼,因为南家日渐凋零,已不再有以前的盛况,现在的南从容不会理财,导致家丁纷纷盗窃家中财物变卖。
无论怎么传扬,一个月过去了,也没有任何头绪显露。
就在南家庄上下一筹莫展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到了南家庄门前。
车帘掀起,有位年轻的公子缓步走出,对看愣的家丁微笑说道:「麻烦小哥进去通报,起舞轩的初舞前来拜望。」
南从容大概是刚刚起床,连鞋子都没有穿好就匆忙跑出来,一见到初舞,真是又惊又喜。
「初舞公子,你怎么会来?」
她歪着头笑道:「南庄主真是越来越有晋人之风了,连鞋子都没穿好就敢出来见客。」
「和公子说话我还客气什么!」他伸着脑袋往后面看。
初舞看破他的心事,笑了笑,「别看了,行歌没有和我一起来。」
他略显失望,「行歌公子有事?」
「嗯,办些私事,晚些时候就会过来的。」
南从容松口气,忙将初舞住庄内一请。「公子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免罪金牌失窃的消息已经传遍武林,本来行歌说,既然庄主没有委托,他也不应该过问你家的私事,可眼看这消息就要传到京城圣上的耳朵里去,我们再晚来一步就怕迟了。」
南从容郁闷不已,「只怕已经传到圣上耳朵里去了,我这几天提心吊胆,只要听说门外有害就吓得心慌腿软,唯恐是朝廷派人来拿我去问罪。」
初舞哈哈一笑,「别那么担心,我这不是来了?肯定会保住你这条命的。」
「我这条命还算不得什么,只是我南家庄的百年名誉,唉……」
初舞问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失窃的?东西原来在哪里放着?由什么人看守?」
「上月初三,东西原本放在藏宝阁,倒没有派什么人专门看守,人人都知道我南家有这块免罪金牌,只是从没想过会有外人来偷它。」
「以前没人来偷是因为南家名声太显赫,庄内养了无数的武林高手,现在……可就不好说了。」初舞的话倒不是故意刺南从容的心,他是豁达的脾气,听了也不生气。
「是啊,什么叫墙倒众人推,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但是落井下石到这种地步,我可真没想到。」
初舞又问:「有没有什么线索?」
南从容想了片刻,「外面的流言我也听过一些,如果是夏侯远干的,以他的脾气肯定会留张字条炫耀,若是内贼,我也悄悄查过,没有可疑的人,所以我最怀疑的,还是素王府那边。」
「素王府?」她皱了皱眉头,「你是说年初太后寿辰,素王给太后送礼,结果与南家庄礼品单相撞的事情?」
「这事本来不大,但是当时似乎有小人挑拨,素王那边就放出话来,说是早晚要让南家庄除名。」
初舞疑问:「南家庄还得罪谁了,被人这样挑拨?」
「那我就真的想不出来了,这么多年我们家一直与世无争,会得罪谁,被陷害至此?」
她又出主意,「你有没有派人到附近的当铺寻找?如果贼人只是个小偷,拿走金牌之后,难免会去当铺变卖。」
「我已经知会附近七、八县的所有当铺、金铺帮我留意,不过这一个月都没有任何消息,那个贼再笨,也应该认识牌子上的字才对啊。」
初舞点点头,「说得也对,看来这件事还真是蹊跷,不过庄主不用着急,给我七天时间,七天内,我帮你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她一出庄,南从容送到门口,仍依依不舍,「公子什么时候再来?」
「等我查出真相立刻来找庄主,庄主请回。」
掀开车帘一角,初舞坐回车内。
偌大的车厢中并不只她一个,在她对面,有人斜斜地坐着,淡淡地微笑。
「怎样?南从容发现了什么吗?」
「没有,他只是怀疑素王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件事与你我有关。」初舞问:「你怎么不亲自下去盘问他,还要我跑这一趟?」
马车行驶起来,车帘抖动,有丝阳光从外透人,打在角落处那人的脸上──如仙如梦的优雅,如诗如画的飘逸,唯有那丝笑容却冰凉得没有半点温暖,与他的气质截然不同。
「妳不懂,如果我出去了,南从容会以为抓住救命稻草,不查出那个小贼绝对不会放我离开,妳去,他不会死拽着妳不放的。」
初舞哼了声,「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如你,所以就只能给你当开路先锋?」
「又闹小脾气,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那我端茶赔罪,好不好?」
她噗哧笑出声,接过杯子啜了一口,「嗯,这件事你到底想怎么收场?那块金牌不过是个死物,吓唬吓唬南从容也就行了,你还真想要他的命不成?」
那人──行歌,向后一靠,冷冷笑道:「南家庄若是不倒,我踏歌山庄怎么成为天下第一庄。」
「又胡说,若踏歌山庄成了天下第一庄怎样?不是天下第一庄又怎样?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名声,早就远在南家庄之上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要圣上把那块钦赐的御匾转挂在我踏歌山庄的门口。」
「行歌──」初舞双眉紧蹙,「近来你做的事情越来越让我不明白了。」
他幽深的眸子望着她,「哪里不明白?」
「你去招惹雪染,迫使他亮出雪隐剑法也就罢了,然后又派个丫头去枫红身边做卧底,现在居然连南家庄的一块免罪金牌也不放过,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行歌笑了,「我想要什么,全天下人或许不知道,妳也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你就是团谜,无论我怎样努力,都看不清楚你的心。」
初舞有些颓废地低垂着头,冷不防的,他的手掌托起她的脸颊,他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近在毫厘,每个字从他口中说出,都带着些许清冷的味道。
「我要的,是天下对我的认可,要人人都知道我行歌,要我心之所想就是我手中所有。」
「如今你已做到了啊。」她不解,「你想要人人都知道你行歌,如今你已名扬天下,四大公子之首,这是多响亮的名号,现在江湖中的人一提你的名字都是肃然起敬,更何况你富有踏歌山庄,暗握罗剎盟,你心之所想就是你手中所有了,你还想要什么?」
行歌无声地笑笑,手指摩挲着她圆润的下巴,「初舞,我以为有些话我不用说破,妳已经明白了。」
初舞别过脸去,躲过他的手指,眼睑低垂,「昨天我收到父亲的信,又在催问我什么时候回京完婚。」
他眸光一跳,「君泽呢?没有来信?已经过了初七,他的信该到了吧?」
「他还是老样子,问我最近好不好,说是家里的梨花开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看。」
行歌垂下手,似笑非笑,「到底还是君泽,温柔体贴如故。是啊,我竟然忘了又是春天,少女情怀总是诗,梨花开了,该回去看看才对。」
初舞狠狠地瞪着他,「这是你的真心话?你真希望我回去?好,那我就回去!这次回去,我就死心塌地,做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