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该如何反应;心底清楚感受到他的情,虽非浓烈似火,但已是这位驰骋沙场的虎骑将军所能付出的最多了。换成一般姑娘必会感激万分地承受,但她不是一般人,她是袁紫藤,一个早被屈无常宠上了天的任性姑娘,没有屈无常那种全心全意、无怨无悔的付出,她是看不上眼的。
“仇公子,如果我说我早有意中人,我无法爱你,你又当如何?”
他浑身一颤,用力推倒她。“你在开玩笑?”
她吓了一跳,慌张的眼眸泄漏了真情。
他胸腔里突生一把怒火。“咱们明天就走,到了边关,你只能看着我、想着我,再无其他男人来扰乱你心了。”
远离京师、远离屈无常!一想到这个结局,她俏脸登时惨白如纸。“不,我不上边关,我要回家,我要回我家去。”她挣扎着爬起身,逃往门口。
仇段一个箭步冲过来挡在房门前,长臂拉住她的手将她往房里拖。
“啊!住手──”她吃痛地哭喊。
“你休想离开!”他将她粗鲁地摔在床上。
她不敢相信仇段本质竟是如此可怕!“我们尚未成亲,我不会嫁给你的。”
他冷笑,丢下她走出去,锁上房门。“你既已入我仇家门,便是我仇家人了,我绝不允许你胡来。”唤来小丫鬟,他沉声警告道:“看好小姐,她若有个万一,我唯你是问。”
“是,少……少爷……”春满这也是头一回见到自家主子如此恐怖的神色,吓得上下两排牙齿直打颤。
“等一下。”袁紫藤跌跌撞撞跑过来,用力拍着门板。“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绝对不会容许我的妻子背叛我的。”过尽千帆只看上她一人,他绝不轻易放手。她能爱他最好、不爱也罢,总之他非得到她不可!
屋里的袁紫藤悚然一惊,这才发现仇段非一般霸道男子,他狂妄自大、酷厉狠辣,想要的东西即便不择手段亦要拿到手……心头突然被一股寒气所占据。惹上仇段也许是她今生犯下的最大错误……
“屈大哥,你千万别来啊!”原本思念他如痴如狂,但窥清仇段的真面目后,她骤成惊弓之鸟,怕屈无常和仇段对上了,将会引发一场怎么凄惨可怖的决斗?
不行!绝不能让屈无常去冒这个险,情愿不见他、情愿吞下相思,她要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屈大哥、屈大哥……”无声的泪源源不绝地落下,湿透了衣襟,也浸凉了她的心。屈无常必定不在了,否则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而不出手,可是他到哪儿去了呢?他们……今生是否尚有相见之期?“屈大哥──”
★ ★ ★
一年了,不管是人事或景物全都变了个模样。
屈无常轻抚身上的藏青长衫,一年前他在确认了仇段对袁紫藤的真心诚意后,死心远走关外,放下长剑、转而拿起算盘。
起初,他并不谙生意之道,几乎赔掉了大半从“幽冥教”里带出来的金钱,而原本跟着他的十来名兄弟也走得只剩文判和武判。
但半年前他的牧场里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大胡子男人,带了数百头牲畜硬要卖给他。可是那么多的牲畜他怎么可能买得起,当时他全部的财产加起来不过两百两。
可三百头羊、两百匹马,加上数十头牛,大胡子居然只要卖他一百两,而且不容他拒绝。
结果这个不知姓啥名谁的大胡子抢了他一百两,留下所有牲畜和一本牧场经营管理的书册后,就此消失无踪。
他苦读书册,研究如何照顾牲畜,并且繁衍它们,最后,他连为羊、马接生都学会了。
然后他开始积极参与市集买卖,初时他只能跟着集市走,像个牲畜贩子南来北往地跟人做生意。但渐渐的,人们对他的称呼改变了,现在大家都叫他“万马堂”堂主,因为他经营着关外第一大牧场──万马堂。
什么都变了,他再不是纵横江湖的杀手屈无常,过去那段以血为生的日子仿佛一场幻梦,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一残留的痕迹是与袁紫藤的每月初一之约!
或许是缘分吧?仇段驻守的“唯阳关”离他的“万马堂”仅有一城之隔,偶尔,他仍会在城内听见人们对于“未来仇夫人”的闲谈。
大家都说能嫁予仇段为妻是件天赐之福,仇将军虽生得粗豪勇猛,但宠妻至极,常常可见他在城内为未婚妻子购置胭脂水粉、珠钗步摇,每一样都是最珍贵美丽的高档货。加上仇将军为人严谨,不嫖、不饮、不赌,全心放在报效国家上,可谓“睢阳关”内第一大英雄。
因此,屈无常总算可以放心了,袁紫藤跟着仇段势必不会吃亏。
只是每月探她一遍的习惯,他至今仍然改不掉,总会往初一的傍晚,不由自主进了城,任由双脚将他带进将军府,坐在那高高的围墙上,静听那经由她双手弹奏出来的美妙乐音。
今晚也不例外。这是他对自己一点小小的放纵,他可以拚命压下见她的欲望,但这自二十岁起就养成的习惯,他怕是要坚持一生了。
当然,他无怨亦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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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今晚有点儿冷,你就别弹琴了吧!”春满缩着肩膀怀抱凤尾琴跟在袁紫藤身后。
“你要怕冷就回房去。”袁紫藤迳步向凉亭。自一年前被仇段强胁到“睢阳关”后,她本来已经绝望了,却在那一月的初一,又感受到了屈无常的气息。虽然他从未现身与她相会,但她肯定他是在的。
她开始弹琴,并不是想引他出面与仇段相争,只是藉由琴声向他诉说她的思念。
跟着仇段这一年,她太清楚仇段严谨的表相里藏着怎生酷戾的灵魂。他是个完全以国家为重的男人,任何人事物只要与国家相冲突,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加以毁灭。
他本身无情亦无爱,为什么会看中她,她至今仍不明白;但他却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执着,他将她视如己物,绝不容许外人觊觎半分,这样的疯狂心性是很可怕的。
所以不管多么想离开仇段去与屈无常相会,她仍然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任性地与屈无常联络。
因为不管屈无常的武功再高、再如何地独霸武林,仇段手握重兵,个人的能力再弹,能跟百万雄兵对抗吗?
最终她也只能将相思寄托琴音,隔着遥远的时空与他订下来生之约。
“那……小姐,我去给你拿件披风吧!”拿主子没辙,春满只好放下琴,快跑回屋内。
袁紫藤端坐在凉亭内,纤纤素指抚上琴身,轻柔而忧伤的乐音随着夜风飘送到围墙上那位知心人耳里。
远远地,屈无常浓眉一皱,他虽不解音律,但凭藉着与袁紫藤的相知相惜,仍能隐隐接收到弹琴者凄然的心思。
为何幸福的人儿会弹出如此悲凉的乐音?他不懂。仇段不是很珍视她吗?
凉亭里,袁紫藤轻轻闭上双眼。屈无常的气息仍在,她不知他藏身于何处,也无心细究,但她可以想像得到他在聆听她琴音时的表情,必是眉头微蹙、一脸迷惑。
他是不懂琴的粗人,但他能解心,这世上也只有他能明白她琴里的真意。
情不自禁,她感伤又舒怀地一笑。人生能得一知己夫复何求?虽然他们缘浅情短,但也该知足了。
乐音轻扬了几度,变得怀念而难舍。围墙上的屈无常听得心酸,脑海里自然而然浮起她含忧带媚的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