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抽口气,面颊顿时又红又青,回不了一句话。
他这是在讥讽她不知好歹吧?她眼盲,就该安份守己,不该有一丝妄想,连唱个戏也得禁绝。他竟识她如此浅薄,一颗春心难掩?
她憋著一股气,直到齐宅,下了车,进了前院,她甩脱他的手,压著嗓子道:
“舅爷,您念过大学,到过海外,竟也和腐儒一般见识,我真是错看了你!我有自知之明,不会给齐家丢脸,您不必时时提醒我。”
齐雪生一怔,愠怒升起,顾忌下人在后,他贴近她的耳道:“我要是一般见识,就不会让你毫发无损的待在齐家,过著小姐日子,还得小心别让你误会我对你别有用心。秦弱水,我的忍耐有限,你最好别惹恼我,你看不见我,也该听得懂我的话吧?”
她冷笑一声,回道:“您说这话可让我担待不起了,您千挑万选,也不会瞧上我这盲女,我岂会往脸上贴金,伯您对我起了心?您若嫌我麻烦,可打发我回何家,齐老板不要的女人,他人也不会有兴趣抢夺的。”
她明知齐雪生对已有恩,却咽不下老被挑起的刺——眼盲的事实。
齐雪生对自己仍待之以礼,她岂会不知他的想法——要一个盲女怀胎生子,未来撑起抚育重责,是痴人说梦;家族人多口杂,她又如何应付?她的命运,她知之甚深,却不需他三不五时提醒。
齐雪生闻言勃然震怒,一把拽起她,就朝后院走。
她惊愕不已,看不见的脚步在一道又一道的门槛问跌跌蹭蹭,小鹃见状尾随追上,畏惧地喊著:“舅爷,小心点,小姐看不见!”
“小鹃,我没事,回房去!”秦弱水跌了几次,小腿骨传来刺痛,还是阻止不了齐雪生的脚步。
两人拖拖走走到中庭,几个下人见状面露疑惑,急忙闪避,她脸色已发白,益发蹒跚不稳。
他回头一见,咬著牙,干脆弯身拦腰抱起她,直接走进厢房院落。
“你干什么?”紧拽住他的肩头,倚在他怀里,他的气势震慑了她,黑暗中,不明白他的企图令她产生了惧意。“我不怕你!”
进了房门,他一举将她扔上床,锁上门,站在床沿盘胸瞅著她。“我知道你不怕我,但是我要你清楚知道,齐家不是你可以随意进出的。在老太太面前,你敢提休妻一事,我不会饶了你!”
小鹃在屋外擂著门,求道:“舅爷,您开开门!.别伤害小姐!”
她抵坐在床角,直起上半身,闪著惶惑的眼眸,冷静地安抚门外的人。“小鹃,不要紧,舅爷和我有事谈,你回去吧!”
他略显讶异,她不喊叫、不求援,昂著下巴对著他,掀起的裙摆下露出了小腿,上头尽是青红的擦伤和污泥,有一处还破了表皮,渗著血丝。
他见识到她的倔强了,那双乌亮的眼眸,涌起了水波,轻颤无助的下颚,顷刻熄灭了他的恼火——他竟失了控,对个弱女子发狠!
她意识到他踱步走开,拉开角落抽屉,以及缓步踱回的声音,接著,脚踝突被牢牢掌住,拖往床边。
“你——”她禁不住喊,反射性想缩回脚。“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不怕我?想求我了?”他反唇相稽,“让我瞧瞧你的胆量。”
她噤了口,垂下眼,不再挣扎。他放开了她,不一会儿,腿骨上的伤处传递著冰凉的触感,淡淡的药香漫著,疼痛立即减缓——他正在替她上药!
白皙的小腿屈著,触手柔腻,他心无端一跳,视线避开上移。她微启檀口,垂下的眼睫上有泪珠,闪动间,泪珠掉落在他手背,她慌忙拭干眼角,不出声。
小脸上,无解的幽柔释放著,他悄然凝视她,不自觉缓缓趋近。她感觉到了前方呼吸的热气,狐疑地蹙起眉,电光石火问,唇上蓦地擦过两秒温热,她愕然,伸手捣住嘴,前方的热气消失,远离了她。
“我让小鹃进来,你今晚别沐浴了,省得弄疼伤口。”他迅速开了门,示意等在门边的小鹃进房。
她瞠著眼,呆了半晌,不解地抿著唇,唇上那短暂的温热是什么?
“小姐,舅爷没对你怎样吧?”小鹃摇晃著她的肩。
她失神地摇头。
“那就好。瞧您的腿,小姐,不是我说,您也太直肠子了,没人敢顶撞舅爷的,您以后得忍著点……”
她不言不语,想著的,还是唇上方才作梦似的一触,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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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里,安静得只有碗筷擦撞声,和下人轻微的走动声。
他放下碗筷,擦拭嘴角后,坐凳向后一推,齐老太太招招手,开了口:“坐下,别急,我有话问你。”
齐雪生依言坐下,一旁的严婉茵继续进食,无言。
老太太喝了口松子粥,闲淡地道:“最近纱厂还好吧?”
“很顺利。”
“商铺那儿呢?”
“也没事。”
“学校筹办的事儿呢?”
“进行中,校地位置还在评估。”
他瞟了眼老太太,思忖这些话端,自齐老爷卧病在床,老太太除了延请名医,几乎不再过问他外头的事。
“既然都没事,那就是弱水让你心烦了?”
他顿了一下,面无异样回道:“妈,怎么扯到她身上了?”
“你结婚几年,对女人一向不闻不问,虽说婚事是我主张的,你也没意见,怎么自己要求纳进来的女人,反倒让你动气了?”
“动气?”他脑子一转,立即明了老太太所指,装佯道:“我不明白。”
“厨子都看到了,还有假吗?”老太太尖利的嗓音一出,过往的强势尽出。“你向来谨慎,平时也忙,让你多陪陪婉茵都难得。弱水一进门,你三天两头待在她那儿过夜我没话说,小两口拌嘴情有可原,但失礼到在外人面前动气,可就说不过去了。弱水是你要的,肚子争不争气还不知道,过门三个月不到就使性子,以后婉茵还有说话的份吗?”
严婉茵唇角一勾,继续吃著菜。齐雪生了然于胸,泰然笑道:“妈,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吵嘴,我们在玩呢!”
严婉茵筷子上的菜滑落,喉头一口饭险噎著。
老太太也不禁楞住。“玩儿?”
“是啊!”他扫视著前方两个别有心思的女人,不当一回事道:“我们在房里经常这样追著玩的,如果凝了大家的眼,下次记得注意就是了。妈用不著担心,弱水好得很。厂里有事,我先走了。”
直到他信步走远,严婉茵用力摔下筷子,娇嗔道:“妈,您瞧他,太过份了!”
老太太不以为意笑。“别急!明儿个我陪你上医院去,雪生总不能天天在她房里,你得有耐性。”
老人暗想,她或许小看了秦弱水,齐雪生不苟言笑,能为她当庭失态,自有她的能耐。老人从旁得知齐雪生为了让刘司令放手,舍去了一件家传古玩,老人不在乎谁替齐家传下子嗣,但严婉茵娘家有头有脸,可不能为了一个盲女惹恼了亲家,这一点,她不会轻忽,也不会得罪儿子,但也不会任秦弱水掌控齐雪生。
有了打算,她拍拍媳妇的手,“走吧!陪我到寺里上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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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伊呀”开了,读著报的小鹃停住,迅速收拾桌面上散放的报纸,响亮地出声:“舅爷,休息了。”她仍改不了旧称,齐雪生说了她几次后也由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