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偏偏是个男人?
「妹、妹子……」被淡淡捎来的一眼看得好心虚,风潇剑的嘴里像是含了颗丸子,含糊地唤道:「莫……莫、莫……」
听他「莫」了半天,莫晏只笑问了句:「怎么,不再喊我妹子吗?」
「混蛋!你是男人啊!我怎能将你当成女人喊?」想起之前一遇上他便「妹子,妹子」的唤,喊得他被点穴、喊得口干舌燥,他依旧喊得很高兴、很痛快,然后还将他当女人扛著跑。
莫怪……回想起那日手臂上的触感,虽不算刚硬,可也不似师父说的那样柔软啊,怎么,他就没发现「妹子」是个男儿郎?
抱头蹲地,风潇剑一脸难以接受的苦恼模样,悄悄地抬起眼斜睨一副无谓的莫晏,心底是更恼了。
明明前几日还是他认定的妹子,刻在心板上的人,怎么一夕之间,就成了……和他一样的男人?他狂耙著头,随即站起身来,没来由地在原地打转。
走到门口,突感冷风阵阵,脚一顿,他又折了回来,如此反覆不知多少回,这才缓缓地踱到在火堆旁取暖的莫晏跟前,但那僵硬的表情,仍看得出他有多么心不甘情不愿。
慢慢地抬起眸,莫晏露出惯有的淡笑,用著一种世间少有随遇而安的悠闲口吻道:「风兄,若你不惯,就是喊我『妹子』,我也无妨。」他说得稀松平常叫仿佛真的毫不在意,反之为此在意苦恼到头疼的风潇剑仿佛同个傻瓜一般。
「怎么行?我就偏要喊!」风潇剑气呼呼的瞪著他,清清喉咙喉后,赌气似地大喊:「莫晏、莫晏、莫晏……」他喊了好一会儿,忽觉还叫得挺顺口的,也就高兴地多喊了几声。
瞧他唤得如此愉快的模样,莫晏仅是噙著一抹笑,颇感兴趣的看著他。
「风兄,这样喊著一个男人的名字,有趣吗?」
「咦?不能喊吗?」倏地住了嘴,风潇剑转过头疑惑的问。
「倒也不是。」深深注视他一眼,莫晏轻轻地笑了。
风潇剑丈二金钢摸不著头脑地搔搔头,抱臂挑眉思索了好一阵子,脑子都快打成麻花结,仍是没个头绪。
撇撇嘴,「碰」的一声,他索性盘坐在地,一双眼依旧紧锁在对边人的身上。
光影交映在精美细致的脸庞,不论何时看,都是那样美得不可方物。他摸摸自个儿粗糙还带有新生胡渣的下颚,眉头紧蹙,心想怎么差这么多?
高挺的鼻、微薄艳红的唇,细致的五官就像是工匠刻上去的,一丝一毫皆完美。说真的,生得这样的样貌,不是女孩家确实可惜了……感叹千万次,事实硬是摆在眼前,他就想当个睁眼瞎子也没法。
瞪瞪瞪,风潇剑把视线往下移,不意瞥见那敞开露出半边的平坦胸膛,绑了个很碍眼的东西。
「还疼吗?」凑上前去,风潇剑见到缠布渗出微微的血丝,眉一皱,抬起头,瞧他脸色未变,额旁却凝结了几滴汗珠。
风潇剑沉默半晌,似在打著什么主意,蓦地朝他探出手。
「你做什么?」莫晏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明所以的问。
「你伤成这样,咱们得找个大夫。」夜黑风高的,想找个大夫也是麻烦。
啧了一声,风潇剑正打算把他抱起,却见莫晏挡挡挡,就是不肯顺他的好意。
「不用了,这一点小伤多抹几次药就行了。」过招中偶一扯动肩头的伤,莫晏依旧神色自若,可那透出的血迹,却越扩越大。
一见那红艳艳的血光,风潇剑简值傻了,神情慌张的跳起来,抱著头哇哇大叫:「莫晏……血、血啊……」
他当然知道是血……莫晏有些虚弱无力地笑了笑。
可这一笑,肩上的伤是更疼了。扬手欲拆去打结的绑巾,岂知碰到的是一只温厚的大掌,直接格开他的手,主动地替他拆懈开来。
「哇,你是怎么绑的,缠得这样紧?我轻轻的,你忍著点!」说著,风潇剑当真慢慢地卸去覆于伤处的布,看似粗鲁的举止,竟意想不到的轻柔。
如此小心翼翼,再瞧向一脸严谨认真的脸庞,莫晏浅浅一笑,也就搁下手,任凭他去。
见著血肉模糊的伤口,风潇剑不由低喝一声,暗愤掷镳伤他的混蛋。他下意识的摸摸腰间,猛然想起自个儿现是孑然一身,除了一把破剑外,当初嫌累赘,也就两袖清风的下山来了。
该死!早知就把特意藏的酒挖出来带在身边,路上没事可拿来解解渴,一遇上这事儿,正受用著……不过,还不到急用的时刻,他极有可能一时嘴馋就把酒给喝光吧!
嗳嗳,都在这紧要的当口,他还在胡想些什么?风潇剑回过神,突闻一阵浓郁的酒香,偏眼一看——
酒?他没看错吧?他的这位好妹子……不,是好兄弟此时此刻竟自顾自悠闲地喝起酒来。
风潇剑瞪大眼,咬牙恼道:「有酒怎不早点拿出来?」一把将酒给抢过去,凑鼻闻了闻,斜睨著那过于苍白的面容,又把酒壶递还过去,恶声恶气地说:「喝多些!」可恶呀,他也好想喝,如此扑鼻的酒香想必醇厚甘甜。
莫晏仰头灌了几口,比起其它男子,动作略显秀气温雅,但合于他身上却无任何不妥反而十分相衬,或许是酒气的缘故,原本虚白的双颊浮起淡淡的红晕,唇畔沾上的水渍透过火光更显晶亮。
这一幕,教风潇剑看得痴了。
真是美啊……虽他为男子,要长成这样也不是件易事,而且这样的美人还是他的好兄弟……
好兄弟……好兄弟意指是个男人啊!心跳如鼓,就连双颊也莫名的燥热起来,他不禁捣著脸,垂下头,连连唉声叹气。
「风兄?」
「啊?」恍然回神,风潇剑呆呆的把视线投在他温润如玉的脸上。
刻意忽略他眼里的热切,莫晏举壶装憨笑道:「风兄这么想喝吗?若你不弃嫌,尚剩少许的酒,全给你。」
瞪著他手里的酒壶,风潇剑迟迟不肯接过,双眉紧皱,露出挣扎的神色。
「这仅是皮肉伤,早不打紧了。」知晓他的用意是要他喝酒止痛,可该痛的也痛过了,习惯后倒真不觉得什么,尝酒,只是为了驱除体内积聚的寒气。唇角微勾,莫晏将手里的酒壶更加往前一递,巧妙地转移他的注目。
闻言,风潇剑犹豫片刻,立刻接过猛灌。一时岔了气,爆出一声巨咳,连带的频咳,可他仍然拚命的喝,就是酒壶尽干,还是以口就壶地喝喝喝。
这模样,像是在掩饰什么。
莫晏依旧眉唇带笑,没瞧见似地自管垂头撕起衣摆来,成一条条的布束。待他包扎好自己的伤口,便见一双眼毫不避讳,直勾勾地注视著。
以往因这过份俊美的相貌,受了多少的指点和注目,甚至为此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他早已习惯,可教人一直盯著,还是无法完全不在意,尤其自同路后,这大刺刺的目光,几乎是无时无刻的……莫晏微微皱著眉头,平静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愠怼之色。
「看不腻吗?」他问,语气平淡。
风潇剑眯起眼,神情专注地道:「兄弟,你真没诓我?」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些,他伸出手指抚平那微皱的眉头,十足认真的说:「说真格的,你这脸是易容的吧?不然这世间哪有像脸蛋精美到像拼凑起来似的?我师父同我说过,江湖上有种能将人改变容貌的术法,就叫易容,打小我常见师父一会儿变和尚、一会儿又成了老妪,才一眨眼,又变个小姑娘出来,有阵子我还以为,其实师父是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