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太后——”刘彻正要求情,却见王太后脸上的怒容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和颜悦色,欣喜满面。
“说的好,说的好!”王太后微笑着不断点头。“不愧是皇上挑选出来的菁英,我儿果然好眼光!”
“太后?”
“皇上召严助议事,想必对东瓯早已有数了吧?那田蚡却不知好歹,跑过来胡说八道,哀家这次来,为的就是替皇上赶走他,免得这种声色犬马之徒坏了皇上大事。皇上,现在就请皇上下旨吧。”
刘彻喜出望外。
严助更是几乎不敢相信,他几乎都做好了被斩首抄家的准备了,现在的感觉不亚于死里逃生。都说外戚乱政,今日所见这王太后却是如此深明大义,堪称女中豪杰。
“好!朕代东瓯的百姓先谢过母后了!”刘彻对王太后一拜,转而对严助:“田蚡不足与计。吾新即位,不欲出虎符发兵郡国,现赐你节以代替虎符发兵会稽击退闽越。如有抗命者,朕特许你先斩后奏!”
“微臣领命!”
“严助你可要想好了,”王太后沉声道,“现在虎符在太皇太后手中,不动虎符而发兵,冒的风险可不是一般两般,一旦太皇太后发难,即使有皇上的圣旨,恐怕也救不了你。”
“臣说过了,为国为民为汉家社稷,微臣何惜一命?请太后放心!严助就算粉身碎骨,也要让东瓯归来!”
严助领旨退下后,刘彻和太后重新坐定。
“太后怎么突然……”
“皇上是不是以为哀家一定会为着田蚡而为难严助为难你?”王太后笑着端起茶盏。
“啊,不,只是……”
“你是皇帝,天下是你的天下,你是哀家的亲生骨肉,哀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帮你还能帮谁?退一万步讲,就算哀家想要维护娘家的亲族,为他们争利,也得先要天下安定,有利可争才行啊。”
“太后说的是。”刘彻答应着,想想似乎确实这样,又觉得好象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因为发兵东瓯的事顺利进行,太后帮着自己,心中高兴,也就不去多想了。
忽然来报上大夫韩嫣到,王太后发现刘彻神色一紧,便按着他的手笑道:“是哀家叫他来的。”
刘彻狐疑地看着王太后,不明白她意欲何为:太后对王孙虽不曾表现出过明显的恶意,但向来都是目光严峻地审视着王孙。
“韩侍中身体有恙,入座吧,不必拘礼。”王太后对跪拜见礼的韩嫣道。
韩嫣依言安坐。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直想就地一滚,懒懒地不愿起来,可是上面就是太后,他只得硬挺着,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疲态。
“上林苑的事哀家听说了。”
王太后声音不大,却把韩嫣都吓的不轻,江都王果然去告状了!那件事情,只怪自己粗心大意,太过冲动,如果太后因为这件事而认为刘彻没用,那可怎么好?
刘彻也焦急万分,王孙的伤还没好,怎么经的起太后的追究责问?
“禀太后,关于这事——”结果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出声又是同样的状况。
王太后笑了:“你们也别急着相互维护了。哀家知道,不对的,是皇上。”
韩嫣和刘彻都惊疑不已。
“皇上,哀家知道,韩嫣出手打你是有错,可皇上你想想,在这之前你做了什么?你任由李当户打他也就是了,何必再弄出……弄出那种花样?你这样,让对你真心一片的韩嫣情何以堪?”
刘彻面红耳赤,韩嫣低着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默默不语。刘彻看在眼中,急道:“太后误会了,朕和王孙只是手足之情,并无其他。”
王太后并不理会刘彻,径自对韩嫣道:“身为帝王,他有许多不得已。后宫三千佳丽,皇上不看一眼;许下金屋诺言的皇后,皇上也弃之不顾;宁愿没有子嗣,也要与你相守。你可明白皇上的一片心?皇上的错处,请韩侍中多多担待,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韩嫣偷看了刘彻一眼,嗫嚅著回答:“皇上和微臣……并没有什么……太后言重了,韩嫣担当不起。”
“其实,你们两个的事,哀家也不是不明白。宫中几十年,哀家什么没见过?”见他不愿承认,王太后叹了一口气,“当年孝文帝得了痈疽病,邓通可以为他吸吮脓血,连太子——孝文帝的亲儿子都做不到的事,一个男宠却做到了,而且面无难色,他图什么?皇帝宠他,他既不缺钱财也不缺官位了。这深宫之中,多的是相互算计利用,真心难求啊。”她摇着头,唏嘘不已。
韩嫣听着看着,他不明白,太后为何今日竟然为了自己和刘彻的事说情?她难道一点也不介意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难道一点也不担心皇上可能将没有子嗣?就在他迟疑的时候,王太后道:“韩嫣,韩侍中,今天哀家代皇上向你赔礼了!”
“太后!”韩嫣和刘彻同时惊呼,急忙扶住就要下拜的王太后,双双跪在太后面前。韩嫣急道:“太后万万不可!真是折煞微臣了!”
“韩侍中,皇上离不开你呀!你既是他的心意相通之人,又是他左膀右臂。皇上早有意伐胡,你生在匈奴,长在匈奴,对他们最是了解,如能助皇上一臂之力,何愁匈奴不灭?天下不安?韩侍中不为皇上着想,也要为天下苍生着想!”
“太后放心……朝廷如有用得着微臣的地方,微臣自当鞠躬尽瘁。”
“好,好。”王太后笑了,将韩嫣刘彻一手一个扶起来,拍着韩嫣的手,柔声道:“那,对皇上呢?……啊,不,应该是对我家彻儿呢?你可愿当我刘家人?”
韩嫣脸唰地红了,从眼角瞄了一眼刘彻,只见他正笑的像刚挖到宝似的。
“微臣……”
“还微臣呢!”王太后取笑道。
“……我……”韩嫣的声音依旧如同蚊子叫。刘彻心里高兴的很,但又实在心疼韩嫣面红耳赤的模样,扯扯王太后悄声道:“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太后您就别为难他了……”
“这怎么是为难呢?”
“至少也应该先摒退左右啊。”
“什么话!哪家没个见证就成了夫妻的?哀家就是要大家都看着,都当个见证。”
王太后挥挥手,宫女立即送上酒具。
“韩嫣,喝了这酒,你这个男媳妇,今天哀家就认下了。哀家要你发誓,与彻儿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对彻儿坚贞不二,永无外心!否则,身首异处,万箭穿心,粉身碎骨,天地不容!”王太后亲自斟了一杯酒,送到韩嫣面前,“韩嫣,你可愿喝?你,可敢喝?”
韩嫣看看酒,看看太后,看看满脸期待的刘彻,在下一瞬间便将酒杯双手接过,跪下,同时将酒杯高举过头顶。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韩嫣在此立誓,与刘彻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对刘彻坚贞不二,永无外心!如违此誓,身首异处,万箭穿心,粉身碎骨,天地不容!”
言罢,正要一饮而尽,却被太后拦住。
“韩嫣,你可要想清楚了,这誓言你真的能做到吗?真的有心去做吗?不要以为话说过就算了,老天在上面可看的听的清清楚楚。就算老天瞎了,聋了,哀家这把老骨头可还在,如果你做不到,就趁早放下这酒,否则——”王太后抓着韩嫣的手,紧盯住他的眼睛:“否则就算老天放过你,哀家也会要你应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