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刘邦的手下唱起楚歌,西楚霸王项羽的手下军心散涣,全营痛哭失声,开始四处逃散。
项羽与一向随自己争战的虞姬,骑马逃到乌江边,渔夫看了是项羽,忙要他上船渡江而过。
“江东子弟千人渡河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老怜我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
项羽豪迈的拒绝,宁死下受辱奇武英俊挺拔的扮像,真像霸王再世。
言武一捉气,唱起千古绝唱垓下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予兮骓不逝,虽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兰芳正醉倒在言武荡气回肠的歌声中,只听段语琴捏着声唱出:“大王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声音是够大,咬字也清楚,节奏抓得算准……就是少了几分悲壮,显不出那分以死相随的决,也表现不出对爱人凋零的心疼。什么语琴嘛!一点情也唱不出!还好倒是言武弥补了他的不足之处。
语琴一转剑抹脖子后辗转倒地,死得好,兰芳只差没有鼓起掌。
言武也拔出剑来,仰天悲恸的长啸一声,手上的剑往天空一抛,反手接剑,潇洒的把剑横扫颈子,至死仍挺拔地站着,以示霸主的坚毅。
台下仍响起了掌声,其实整体而言,怡园锦联班仍远超过秋水堂珠联班,不过兰芳想,如果是自己和言武配戏,应该会更出色。
言武谢过场,走回后台,看到兰芳笑盈盈的的站着,不知为什么无法抑制心里去想他跟克宇下午是否……“你不和克宇缠绵去吗?”言武故意恶声恶气的试探。
苏兰芳脸色一变,收了笑,转身就走。
言武后悔的抓住他,“喂!别生气,我乱说的,你们开玩笑就可以,我开玩笑就不行?”
兰芳回头甩开他的手,狠狠的瞪着他说:“玩笑?不全是玩笑,我身子还不行,要是好一点,我马上跟他缠绵去!”
言武竟觉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自己掌嘴行不行?”
说完真的做势要动手。兰芳赶紧拉住他,“你有病啊?有这种霸王的吗?要打轮不到你自己打,我保留权利,下次想找人出气,就叫你过来赏几巴掌。”
“你不是骂人就是要打人,这么凶悍,怎么扮风情万种的小旦啊?”言武嘻皮笑睑的问。
“我又不像你师……不像别人那样台上台下都不分,整天装个娇柔不堪的样子。”
想到下午就是因为他师弟吵起来的,兰芳把吐到嘴边的话又收回去。
明知道兰芳说了一半的话,必定是又要址上小曲,只是他收口转风的样子,却引起言武一阵怜悯,他柔声说:“那你倒扮个娇柔的样子我看看。”
苏兰芳高傲的笑了一声:“娇柔?我就唱段玉楼最出名的皂罗袍给你听!”
说完也不吊嗓子,提气就唱:
“原来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边唱边娇软无力的,像戏中思春的杜丽娘,娇柔地抚着长发,修长白皙的莲花指,柔软的在半空中舞着,用慵懒妩媚的眼神看着言武。
“你……你学了多久的戏?”言武惊讶的问,去年他到秋水堂观戏,兰芳还没有这样的唱功,但现在声音竟跟小曲的甜美不相上下,连开嗓都不用就能莺声宛转的唱曲?
本来都忙着卸台妆的众人也都停下手,惊讶的看着兰芳,想不到言武买回一个这种人才,那还用跟着语琴学吗?语琴也没他唱得好。
苏兰芳开心的说:“我十二岁叫卖进秋水堂的,如今也两年多了,怎样?不比段玉楼差吧?”
“两年多!”言武更愕然的瞪大眼,他的班子不学个五年十年的都出不了师,苏兰芳学两年就这样!
“你硬功行不行?要个把子看看。”言武说着把剑丢过去。
兰芳灵巧的接了剑,
“要什么把子?追星赶月?飞瀑流光?夸父逐日?”边说边左挑右剔,剑气绕着娇小的身体成了一个光圈。
言武等人都看傻了眼,“你……两年?……兰芳再打个震山十八响我看。”
苏兰芳停下了手,不屑一顾的皱眉,“呸!震山十八响?你要我的命啊?想再给我换药是吗?”
震山十八响必须以身体的力量,上下盘旋,腰腿腕肩处处生风,十七个动作都要舞出声来,最后第十八个动作是用力往后倒下,然后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兰芳现在可打不出来。
一旁的段语琴,佩服的不敢出声,他还说要好好教苏兰芳?真是丢脸了。
言武沉思了一下,发现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们,“你们看什么看?精神这么好,再看今晚都别歇了,练夜功去!”
他拉着兰芳往内走,“你跟我来!”
“干什么走得这么急啦?拉拉拉,拉个屁!”言武把他拉到无人处时,兰芳忍不住发飙,言武也不理他,定眼看着他。
“你学戏两年?真的假的?”
“两年多,我十二岁多给卖的嘛!今年十五,卖契不都写着吗?你问什么问?”
好像卖契是写着这样没错,他也知道兰芳越来越红,本来想是他的外貌带来的名气,没想到他的唱功竟快可以跟小曲并列。还好他买下了兰芳,不然怡园真要被打下来了。
言武怜惜的看着兰芳,他只比自己小几岁,名义上却是他的人,“你身上好点没?刚刚耍把子有没有扯到伤口?”
兰芳不以为然的耸肩,
“还好,习惯了,带伤上台是常有的事,不能扮武场戏就是了,有一次带伤唱刺虎,唱到‘拼得个身为庸粉,拼得个骨化灰尘’,李虎没刺到我就昏了,好丢脸呐!”
“可怜的兰芳……”言武低声说。
兰芳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同情的眼光,他不耐的说:“再说我可怜试试看!正好让我用上刚才保留的几巴掌!”
言武一笑:“不可怜你,算你活该可以吧!到底你的身子多久能好?我看尽快换下语琴,你来跟我配看看好吗?”
兰芳高傲的瞥了他一眼,修长的白督手指卷着长发,眼睛在月光下却闪着银绿色的光芒:“要现在唱也没问题,看我想不想而已。”
“逞能!养好伤,唱得更好不是吗?反正现在有语琴顶着,你好好养伤吧!”言武边笑着说,一边伸手摸着他光滑的脸蛋。
“段语琴?不是我说他,我看你还是多端些武打戏上台,少让他去丢脸,免得让他坏了段玉楼打下来的名声。”
言武爱溺的看着嘴里不饶人的纤细身形,他一定要这样以锐刺保护自己吗?就像娇艳的玫瑰花,必须以一身的刺来防卫自身的绝美。想到花,言武脑海里突然浮现小曲羞赧的笑脸,今天一整天都没想起小曲!
言武突然脸一沉,收了笑低声对他说:“你回房去歇着吧!明早我们排看看能不能配上霸王别姬这出戏。”
兰芳一看就猜到言武想起了谁,“哼!好个落漠的西楚霸王,只可惜爱妾跟人跑了!”说完不等言武回答便转身往回房的方向走,两颗好不容易拉近一点的心,又分道扬镳,各自伤感。
叹人间咫尺千山路不见也相思苦,便见也相思苦。分明背地情千缕,奈何花间相聚辞阻,半句也何曾吐,一字也何曾吐?两个高傲的人儿,何时才能放下身段呢?
言武叹了一口气,才倾倒在兰芳的凌人的艳丽中,又思念起小曲乖巧的柔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