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芳闭上眼不再回答,我的苦皇上知道?不!谁都不知道那样无边无境的黑暗是怎样笼罩着自己的,那种破彻底摧毁的感觉,那种孤单无助又无路可逃的处境,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想像得到的?
言武,你杀他杀的好,他再也伤不了人。你走了,我一定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以我精神追你魂魄,绝不让你孤寂的走。
兰芳还是每天躺着,不哭不闹,平静的像是一切都没发生。甚至太医来了,还跟人说笑。克宇看了只觉得毛骨耸然,这样平静的背后,似乎有着激烈的翻腾。
亦擎来看兰芳那天,他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了,他虚弱的笑着说:“好久不见呐,上次还是段小曲生日时看到的,眼见又要替他过生日了吧?”
上次看到苏兰芳时,他还是一脸孤傲不桀,现在看来却这么虚弱,让亦擎也吓了一跳,“你记性真好,身体好点了吧?”
“好多了,小曲呢?怎么没来?”
谈到小曲却让亦擎心里一沉,他说要留在乡下好好静一静,过了几天都不见人,他派人去找,但小曲却不在他置下的屋里,整个村子都找不到他,连侍儿都不见了,亦擎这几天也很心慌。
他勉强笑着,“他不忍心来看言武,一个人躲着去了,或许过几天就出现了。我先到天牢去了几趟,言武好好的,没让人动刑,你别担心。”
“嗯。”兰芳点头笑了笑,就算让言武为他受刑又何妨?他也为他吃了苦,让言武受受罪,只怕言武心里还好过些。
亦擎担心的凝视苏兰芳,他平静的不像样,“你坚强点,言武要我告诉你一句话:唯叫君心似钢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兰芳一脸幸福,就是这话,人人都叫他坚强,真是太不了解他的心思了,他和言武已经绑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区区生死小事,那能让他们真正离别呢?他的坚强已经够了。
“我知道了,你要再见他,告诉他别担心我。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心跟着他死,不会掉眼泪了,让他安心的走,只别走太快了,我还要跟着呢!”
亦擎震撼的看着兰芳,他说的这么轻松而坚定?他忙说:“你别做傻事啊!好不容易能踏上光明大道,有皇上撑腰,你前程似锦,不要自毁锦绣前途。”
兰芳奇怪的看着亦擎:“克宇不懂也就算了,你也不懂吗?如果是段小曲站在言武的地位呢?难道你看着他一个人走?我是开开心心的要去陪伴爱人,你们倒要我凄凄惨惨的苟活吗?就算荣华富贵又如何?没有言武在,我还能活的好吗?”
亦擎给兰芳问得说下出话来,他自己辞掉内阁总理大臣的官位,甘愿做个村夫,带着小曲下乡避开人事。富贵又如何?而今天若是小曲要死了,他很确定自己绝不独活……“你想清楚了?好……我有药,送言武上路后,你来找我,我让你走的舒服一点。”
兰芳愉悦的笑了:“我说总有人能懂的。”
***
鞭子又急又快递落在兰芳纤细的身上,他咬紧牙关忍着痛,抬起头来看着言武,泪顺着完美无暇的脸庞蜿蜒流下。他伸手要替兰芳挡住鞭子,但那人却拖着兰芳光滑的棕色长发走远。兰芳哀怨的看着自己,无声的挣扎着,他拼命的追,却追不上,他追不上兰芳,救不了他……
“哈啊!”阴冷黑暗的天牢里,言武作了恶梦,猛吸一口气由梦境里挣脱,睁开眼,一切都没有改变,四周一片黑暗,漏水的窗口仍在滴滴答答的。
起身,已经习惯了这高度,半弯腰才不会顶到头。不到两步就走到窗前,这个地方是地下室,只有一小块铁窗可看向外面。
言武闭上眼,让泪水蜿蜒流下,快了,再不久,自己就要身首异处,兰芳的身子好了吗?小曲是否还为自己而流泪呢?
奇怪了,今晚特别安静,狱卒们不喝酒了?也不来围着自己叫他唱上几曲?明天正午要行刑了,兰芳竟竖持要来,亦擎叫自己走慢点,说兰芳要跟着,他是深恨他的吧?像他深深的爱一样吧?
让兰芳受这么多苦,他还是这样痴情,真是傻孩子,他一面希望克宇能拦阻他,却又深知兰芳独活着会更苦,不如跟着他走了。
又想睡了,有股烧香味,甜甜的很好闻,他不禁又深吸了一口……一阵天旋地转,他眼前一黑,无力的倒在地上。
暗黑的地牢摸进几个不速之客,身着黑色夜行衣,无声无息的潜进来。
带头的那个轻巧的摸出了门锁一下,锁掉落地面,他比划了一个手势,后面的几个安静快速的跟进,“天字二号房!就是这个,带走!”
背出人犯,出牢门的沿途,狱卒已倒了一地,来人视若无睹,一个个跨越过去,把人带出后,直送到城北已挖好的地道口,由地底送出城外,人平安送走,任务圆满达成。
***
言武在虫鸣鸟叫中睁开眼,好久未呼吸这么甜美的空气,清晨的阳光并不强,但他许久未见天日,只觉头痛欲裂,眼睛更刺痛的打不开。
他挣扎着起身,习惯性的弯腰避开低低的牢房天花板,却发现空间比以为的大多了,头晕目眩的走下床,四周精致的摆设让他更觉晕眩,他不是关在天牢里吗?难道……他已死了?这是天上宫阙罗?确实很美,可是他怎么晕头转向的?莫非是因为身在云雾里?
他颠簸的走了几步,快到桌前了,却一个不稳撞倒摆设的大花瓶,比他身体还高的花瓶晃了几下,倒地时发出震耳的声音。言武被那声音震的想吐,整个人倒卧在碎片中。
“哎呀!他醒了,糟糕,受伤了!逸寒,赶快去请诸葛先生过来给他疗伤,然后去告诉少主,小曲儿的师兄醒了。”
言武感觉有人扶起他,那个人似乎比他矮小,却不费吹灰之力的一把扛起他,被放在床上后他睁眼看着,那个人帮他清理伤口。
“我……在那里?”他开口问,但觉得更不舒服了。
“嘘先别说话,待会服了解药再说,头很晕吧!哎呀!我不应该说晕这个字的,越说晕这个字你就越晕了。
言武正觉头更晕的受不了,门外似乎又走入另一个人。
浑厚的声音响起,“逸水,还不住口!”
“少主!对不起,我忘了不能说晕……”
“闭嘴!”
言武晕得受不了,翻身往床外空呕着,床沿马上坐下来一个人,轻柔的替他拍背,一个温柔婉转的熟悉声音说:“云飞,把解药给我好吗?”
这不是……小曲的声音!
纤细的手指把药片塞入他口里,冰凉的感觉由口里散开,头脑逐渐清醒,眼前也不再模糊了,他等晕眩感一退,马上翻身坐起。
“小曲!真是你!这是哪儿?你怎么在这儿?我怎么在这儿?”言武环顾四周,几个身穿一样衣服的小厮正整理地上的碎片。
一个高大修长的男子站在小曲身后,他的脸庞虽俊俏,但却非常冰冷,还有一道刀疤划过半个脸。
他把手放在小曲肩上干什么?“你又是谁?别乱碰小曲!”言武说者把小曲拉入怀里。
小曲还来不及说话,那个人便说:“小曲是我的人,你才别碰他。”说着一指轻碰言武肩膀,他的手竟整个酸麻得使不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