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青布后却飞出一群大黄蜂,温亭劭僵在原地,黄蜂将他围住,嗡嗡的声音听来格外刺耳。
女子清亮的笑声在屋内荡漾,他一直到现在才瞧清她的长相,他的目光停在她的双眼上,她有对非常清澈的眸子,像一潭湖水,他在她眼中瞧见了自己的惊讶。
她的装扮是典型的西南装扮,发上缠着布巾,上头以银饰点缀,蓝色上衣绣着精致的图案,袖口滚着白边,裙子是乌亮的黑,腰间斜系着一片暗红的挂袋。
温亭劭对着外头的曹则说了一句,「没我的指示,不要进来。」
女子朝他走近。「现在你笑不出来了。」
她一靠近,他立即闻到她身上的花香味,她的容貌野性艳丽,带着异族的美丽风情,肌肤不似待字闺中的女子白皙,而是在阳光下闪耀,像蜜一样的颜色。
她在他面前站定,将他由头到脚瞧了一遍,而后毫无预警地平举右手,手心就这么大胆地贴上他的胸膛。
他露出讶异之色,他听闻过西南女子热情,不像汉族女子娇羞,可没想到她这么大胆直接。
她在他胸膛上摸了摸,他挑眉道:「姑娘在做什么?」
她又摸摸他的肩,才抬眼瞧他。「你是男的。」
他立即露出恼色。「我当然是男的。」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对他的容貌产生质疑,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大剌剌地说出来,而且还侮辱似地摸他的身体来验证。
如果她不是个女的,他一定要她人头落地。
「声音是男的,可脸像女的,所以我得摸摸看。」她仰头盯着他的脸。「男人长得这么好看要做什么。」她斜睨着他。
他沉下脸。
「要不要我帮你弄得丑一点。」她绕着他走。「我能让你的脸一天溃烂一点,今天烂鼻子,明天没耳朵,后天掉眼睛,你想尝尝吗?」
他沉住气,不理她威胁的话语。「这些黄蜂就是妳的武器吗?」
「我的武器可多了,蛇啊、蝎啊、黄蜂、蛤蟆、蜘蛛、蜈蚣,要什么有什么,你想见识吗?」她绕了一圈后,在他面前站定。
「妳说漏了一样。」
「我说漏了什么?」她疑惑地望向他。
他吐出两个字。「下蛊。」
她微微一笑。「我懂了,这就是你这个在下要问我的事情?」
「听说妳会下蛊。」他直视她清澈的黑眸。
她坦荡荡的回视他。「你想试试吗?」
他不理她的话,继续说道:「昨天有人到衙门把妳告下,说妳对他下了蛊。」
「衙门?就是外头有个石狮子,外头还站了两个像死人一样不动的地方吗?」她询问。
她的话让他扯了下嘴角。「不是狮子,是獬豸。」獬豸是古代传说的异兽,能分辨曲直。
「鞋子?」沃娜看了一下脚。
温亭劭忍不住扬起嘴角,没纠正她的怪腔怪调。
「听说有了冤屈要往那里去,那里就是有你说的铁笼子的地方?」
「对。」
「然后呢,你想把我捉起来吗?」
「如果妳真的对他下蛊,我才会把妳捉起来。」
她恍然大悟。「你是官?」
他颔首,原以为她会露出惊惶的表情,没想到她只是兴致高昂地瞅着他。
「我不喜欢官。」她摇头。
他不理她的评语,继续问道:「妳认识刘泰吗?」
「他是谁?」
「他前几天来过妳的店,回去后身体就生了烂疮……」
「我明白了,他说是我弄的?」她冷哼一声。
「姑娘刚刚也说了,能让人的皮肤溃烂。」他提醒她。
「那你想怎么样?把我抓回去吗?」
「如果姑娘能跟在下走一趟自然最好,如果姑娘不肯,只好得罪。」
他的话让她微笑。「你要怎么得罪我?现在是我得罪你。」她的手上多出一把小竹笛,她轻吹一声,黄蜂开始围着他打转。
「如果你再不出去,我就让你比死还难过。」她威胁地说。
「姑娘不想做生意了吗?」他反问一句。「在下是朝廷官员,伤了我,姑娘的店就得关门了。」
她皱眉。
「我知道妳讨厌官,也不喜欢汉人,可是妳来这儿做生意就得守汉人的规矩,如果妳不想守规矩也行,我派人送姑娘回家乡去,这对妳对我都是两全之策。」他试图与她讲理。
「什么两全之策?说话白一点。」她怒视他一眼。
他在心底微笑。「我的意思是说,对妳对我都好。」
「对你好,对我不好。」她反驳。
「姑娘想留在京城吗?」他又问。
她冷哼一声,没说话。
「姑娘想留在这儿,又不想守法,天下的便宜姑娘想一人占尽……」想到她能理解的话语有限,他又补了一句。「我是说这样不公平吧。」
「公不公平不是听你的。」她故意唱反调。
「阿姊,他说的也是有理。」
软呢的声音由女子身后的竹帘内传出,温亭劭只能隐约瞧见竹帘后晃动的身影。
「妳不要说话。」沃娜低声说了句。
「阿姊……」叹息声传来,这次改以温亭劭听不懂的苗语说着。「我们还得在京城待上好一阵子,妳不要为难他,他是官,与他斗只会吃亏。」
「谁吃亏现在还不晓得。」沃娜冷哼一声。
「万一我们被赶出城,怎么办?我只想找到牛哥回故乡,不想惹麻烦。」
沃娜拧紧眉心。
「阿姊,我们就听听他到底想干嘛,昨天官府来人,妳把他们全赶跑了,可今天他们又来了,这样也不是办法,我看这个男的比早上来的人和善多了,阿姊就不要为难他了。」
沃娜还是没应声,直到听见妹妹又说了一句,「阿姊,我拜托妳了。」她的声音已出现啜泣的鼻音。
沃娜瞪着温亭劭,怒声说道:「便宜你了。」她吹起竹笛,只见黄蜂全飞回她身后的一个木箱内。
温亭劭不知道她们两人到底说了什么,不过帘后的女子似乎是比较讲理的一方。
「跟我出来。」沃娜不高兴地对他说了一句。
一走出去,沃娜才压下的怒火再次被引燃,一个男的以长剑抵着梅老的脖子,手上还抓着她豢养的飞鼠。
她正要发火时,温亭劭先开了口。「放开他们。」
曹则立即收剑。
「他是我的护卫,负责我的安全,还请姑娘不要见怪。」为了避免沃娜借故发脾气,温亭劭先行解释。
「什么不要见怪?我就要见怪你。」沃娜瞪他一眼。
她怪腔怪调的言语让温亭劭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他及时忍住,严肃道:「那就请姑娘多多见怪。」
沃娜一时间转不过来他在说什么,但口头上仍不想居下风。「为什么我要多多见怪?我偏不见怪。」
温亭劭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笑出来,他故意皱下眉头。「是,姑娘说的都对。」
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曹则也难得扯了下嘴角。
「我说的当然都对。」沃娜伸出左手,飞鼠自动飞跃到她手臂上。「你要问什么快问,问完了就走。」
「李顺的毒……」温亭劭指着整张脸已经肿成猪脸的李顺。「还请姑娘高抬贵手。」
李顺拚命点头,早已说不出话。
「什么高抬贵手?」沃娜怒目而视,生气他一直故意讲些她听不懂的话。
「公子是要姑奶奶解李顺的毒。」一旁的梅老解释。
「解毒就解毒,为什么要讲手,我毒的是他的嘴,不是手。」沃娜一脸不悦。
温亭劭让她说得哭笑不得,一面告诫自己现在说的每一句都得讲得白透。
沃娜瞧着李顺豆大的泪滑下脸,滑稽的模样让她笑了声。「没用的男人,这样就哭了,有什么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