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总是私心的,总是贪婪的,一旦给予他太多,他便会情难自己地奢望更多;待梦醒之后,只怕他早已被这一切给抽离神魂,徒留空虚的躯体茫游人世……
“爱丽丝!”
在达到高潮之际,原本该是令人喜悦的,然,在特洛的心底却是悲怅的。奥德赛随着他的低喘,温柔地将他拥在怀里,但他心底的怒与怨却找不到出口似的到处乱窜,直到他无法负载。
“我不是爱丽丝!”
该死的他,该死的自己!明知道他的温柔不是属于他的,却想要夺取;明知道那份激情不是他该拥有的,他仍是义无反顾地一头栽进去,甚至到了尽头,看见他空洞的心房只有爱丽丝,他仍是执迷不悟!
不,已经足够,这一场闹剧也该落幕了!
“爱丽丝,你在说什么?”奥德赛拥着他躺在床上,享受着至今最满意的一次性爱,却不懂爱丽丝为何会恁地大怒。
“我不是爱丽丝,你到底要我说几次!”特洛有点歇斯底里地挣脱他的拥抱,离开他温热的躯体,双眸燃着怨恨的怒火。
“怎会不是爱丽丝?”奥德赛蓦然大惊;刚才在水池旁,他看见特洛将长发挽成了个髻,他便以为是爱丽丝回来了,于是……“难不成刚才的是你,而不是爱丽丝?”
天,他又犯错了!
“一直都不是!”特洛冷冷地笑着,湛蓝的眼眸净是血丝密布。
反正,自己搞的闹剧,合该由他一手结束的不是吗?怎么起幕的,他便怎么落幕吧!
“什么意思?”奥德赛不解地问着,无法了解他话中的意思。
刚才会没来得及确认,是因为他觉得他快要被庞大的压力所吞噬,感到自己的心神仿佛遭魔魅控制一般,令他不由自主地想望着特洛,激起他不曾拥有过的诡谲情意,所以他才会……
但他现在讲的又代表什么意思?
“告诉你也无妨。”特洛凄楚的笑着,俊脸上看不出欢愉后的娇艳,反倒带着令奥德赛不明白的怨怼与哀恻。“从我踏入修道院开始,一切便都是我虚拟的,一切都是我策划的;从一开始就没有爱丽丝的魂魄,只有我特洛·罗穆鲁斯的存在,从来没有过爱丽丝!”
说了也好,要让自己承担这谎言的一切,实在太苦!
奥德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凄恻的眼眸,呐呐地说道:“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没道理会是这样的,不是吗?
若他的身份一直是特洛,那么他所拥抱的身体一直是特洛,就连躯体中的灵魂也是特洛?
那么,他所犯下的罪将是天地不容!
可是——一道灵光闪过脑际,令他突然想到,当初他为什么会相信爱丽丝的魂魄之说的关键!
“特洛,你错了!”他斩钉截铁地说着。“当初我会相信爱丽丝的存在,是因为你吻我的感觉;然而,最令我坚信不移的是,当爱丽丝死去的刹那,我真的看见一道红光自她的体内窜出。这一番话,若不是见到的人是不可能说得出来的!”
是的,这是他相信自己没有犯错的最后一个证据!
特洛笑了笑,挑高眉峰,瞬地敛笑,俊颜上闪着桀骜的光彩,随着窗外风雨交加的诡异画面,不禁令奥德赛打了一个冷颤。
“我只说是一道光,可没有说是一道红光,埃尼阿斯少爷!”
就连外头的风雨都像是在嘲笑奥德赛的愚蠢一般,雨势滂沱,狂风飙腾,闪电不断地闪动,像是恶魔的讪笑……
第九章
特洛背对着窗,银光乍闪之际,背光的他,赤裸的身躯俨如恶魔一般。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诡魅妖邪的气势让室内的空气顿时凝结。
“我不相信、我绝对不会相信的!”雷声隆隆,连奥德赛的咆哮声都无法盖过这诡谲的一切。
不可能的,事到如今,要他如何洗清身上的罪?
尽管他不断忏悔与告解,恐怕也洗不去他日积月累的贪念所造成的污秽!
“我倒是没想到,说出光芒这一种一般人都不会相信的事情,却凑巧地让你完全相信我说的话,实在是令人讶异。”特洛浅浅地笑着,内心却不断为这一段像是注定好的命运狂笑。
真是太巧了,若不是这个样子,只怕他还难以让奥德赛信服他所说的鬼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奥德赛怒吼一声,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抵住特洛的喉头,悲愤难言,红了双眼。“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不为什么,只不过看你那么虔信着看不到的上帝,令我觉得碍眼罢了!”特洛冷酷地说着,丝毫不在意如此尖锐的话语,可能会让自己在下一刻里便坠落地狱。只因……若能死在他的手中,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是一种爱丽丝享受不到的幸福,只有他能品尝,只有他能够理解。
“你说什么?”奥德赛怒目欲裂,不敢相信他是因为如此肤浅的原因而打算毁了他。
与他相识已有十多年,尽管特洛不说,他也知道理由不可能会这么单纯,然而他为什么不与他说个明白?
难不成——
“难道你是因为我救不了爱丽丝,才对我采取这种报复行为!?”
特洛望着他狼狈的侧脸,不禁悲切地狂笑,令奥德赛错愕地松了双手。
他以为他是那么地疼爱丽丝,真以为他和爱丽丝断决往来只是纯粹担忧她的身子?奥德赛实在是愚蠢得过了头!
不过,既然他是那么想,就依他的意思告诉他又有何妨?
“你所信仰的上帝救不了爱丽丝,你所信仰的上帝容不下我,所以当我看到你如此愚蠢的虔敬,更令我觉得怒火中烧,忍不住想要撕掉你这一张伪善的脸!”
他的伶牙俐齿刺穿了奥德赛最为脆弱的防线。
他不愿再与爱丽丝联络,是因为爱丽丝与他都心知肚明,明知道他喜爱奥德赛,她却和他纠缠,将奥德赛自他的身边抢走,然……终究他还是原谅了爱丽丝,不只是因为她是他唯一的亲人,更因为他很清楚,即使今日没有她,奥德赛也不会爱上他!
不管他恁地祈求,上帝的恩典也不会赐予在他的身上,因为他已经被逐出了天堂!
“你为何说我伪善?”奥德赛咆哮着,不容他诋毁他近三十年的信仰。
“你说,难道当爱丽丝的身子不好时,你不曾因此而求助于上帝?当爱丽丝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你没有为爱丽丝祷告?”特洛扬起浓眉,声色俱厉,一句一血泪。“但是请你告诉我,上帝是否为此而帮助过你?它是否听见你的祈求而延长爱丽丝的生命,给了你神迹?
没有,什么都没有,不管你怎么祈求,你的祈祷根本传不到上帝的耳中。因为你对信仰起了矛盾,并因此颠覆你的思想,然而你却不敢质问这一切,选择默默接受向命运低头;你选择任由信仰摆布你的人生,而不敢向命运抗争到底!”
那就是当年的他,不管他如何向上帝询问自己污秽的情愫到底从何而来,它只是笑而不语,没有给他任何答案,只是不断压迫着他的灵魂,要他与常人一般,可是到底什么才是正常的轨道?
没有答案,一直找不到答案,于是他不再问上帝,他利用自己去找寻答案,再由自己的心中找出属于自己的真理,那便是蜕化的他……
他不受信仰拘束,不受上帝囚禁,不受道德钳制,更不受他人眼光的压抑,他要活得自由,活得开怀,尽管知道自己与他人不同,也不愿意折辱自己,这是他的洒脱,他的真切,然而,却也是奥德赛避之唯恐不及的那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