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愿意呀!
若是可以再早个几年出生,早些与他相识,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改变?
下辈子!下辈子他一定要比他早出生,比任何人更早一步地守候在他身边,绝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再从他的身边抢走他!
赤敖麟如是想着,却又突地哑然失笑。
这辈子都尚未走完,他便想到下辈子去了,真是可笑得紧。
他连现下都无法掌握了,又怎能看得见未来,更遑论下辈子?
他定是中樊仲冥的毒中得极深,否则怎会恁地无法自拔地一头栽进?
一想起他的怒目、他的泪,不禁令他心痛欲死;他从没想过要伤害他,却在不知不觉中,因放任自己的狂肆欲望而伤害了他。
不过是想要他的爱,不过是想要他的一世陪伴,为何竟是如此地艰难?
怒然举杯吞下苦涩辣喉的酒,灼伤的却不是他的喉,而是他的心。
心哪!不过是要他一颗心,却令他痛楚不堪地翻转在这黑暗无光的地狱之中喘息。
不就是相对地希望他有所回应罢了,为何竟是感地寸步难行,步步踏错,步步迷离?
想着、念着,狂乱的思绪和着微醺的醉意在脑海中啃咬、腐蚀着他,却又是恁地清醒地刺痛、割断着他心。
忽地,啪的一声,手中的瓷杯承受不住他紧握的力道应声而裂,刺伤他的手心,血缓缓地淌下,悄然落在木桌上,他却浑然未觉。
是心痛哪!手心上小小的伤口又能伤他几分?
赤敖麟拿起搁在一旁的酒坛欲再倒酒入口,却发觉坛中已然无酒,于是他扯着喑哑的嗓音喊道:“店小二!”
一旁的店小二颤巍巍地望着他。不用想也知道他要酒,但他实在不想再拿酒给他。因为拿给他,不晓得他会不会借酒装疯乘机打他一顿,可不拿给他,又怕他会发怒。
不过,在掌柜强硬的示意之下,他仍是鼓足勇气,抬了一坛酒放在桌上之后,赶紧一溜烟地跑走。
赤敖麟睨了他一眼,随即抬起酒坛子欲再灌入辣酒以模糊意识时,眼前却走近一个极为眼熟的人。
“你是敖麟?”来者虽已有些年岁,但双眸仍精烁得很。
“你是……”赤敖麟眯起醉眸,努力地回想着眼前的老者为何人,须臾,他霍地喊了一声:“二叔?”
“真是敖麟?”赤栩望着他!老眼绽出泪光。“我还当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人,没想到真是敖麟。”
“二叔!”望着眼前看似困顿落魄的老者,赤敖麟实在难以将眼前的他与当年叱咤风云的二叔联想在一起。若不是他先喊了他的名字,恐怕即使他没喝酒,他也认不出他来。
“当年赤虎寨被魍魉寨灭了之后,我便苟延残喘地活着,以为你在那一场战役中死了,想不到现下你居然还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想必大哥在黄泉之下也安心了。”赤栩滔滔不绝地说着他是如何逃出生天,又是待地艰难地活下来,而今只能靠行乞维生。
“老叫化子,谁让你进来里头的,出去、出去!”掌柜的以为赤栩正在向赤敖麟行乞,立即欺身上前想要将赤栩赶出店外。
“你说什么!”赤敖麟一把擒住掌柜的手,摇得他苦不堪言。“他是我二叔,你方才喊他什么来着?”
“是小的失言!该打、该打!”掌柜的脸都绿了,忙不迭地向他求饶,只希望他别扯断自己的胳臂。
赤敖麟迅速地放开他,将他甩到一边去,转头正色地瞧着赤栩。“二叔,我现下在成都西山落脚,已不再行抢,您不妨到我那儿窝一窝,让我孝顺您吧!”
“你怎么会在成都?”赤栩惊诧不已,光是可以在洛阳城遇到他,便已令他十分诧愕,他怎会说他是定居在成都的西山呢?
赤敖麟将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娓娓道来,顺便要他好好想想,看愿不愿与他一同定居西山。
“我呸!”赤栩听完他的一番话,怒不可遏地拍桌斥责:“我赤栩宁可饿死,也不愿同你这认贼作父的畜生一道躲在魍魉寨的羽翼下!”
“二叔,人纵有万般能耐,却终也敌不过天;赤虎寨的风光已经过去,你又何必想着当年的往事折磨自己?”赤敖麟叹了一口气,尽可能地劝解赤栩。
当年赤虎寨是那么地无恶不作,终至落得天理报应的下场;若净想着冤冤相报之事,又能如何?
不过是个轮回再轮回的地狱罢了。
“你放屁!”赤栩怒然起身,显示不愿多谈。“你这个畜生,居然不知道要为自个儿的亲爹报仇,怕是你爹在黄泉之下也死不瞑目!”
“二叔……”当年还不是赤虎寨先杀了伊于棠的爹娘,而后他才杀了他的父亲,现下还要他去这浑水吗?
“不用多说,我是不可能与你一道回西山的!”
赤栩作势欲走,满脸的轻蔑,却被赤敖麟拉住了手。
“若是你想通了,不妨到西山找我。”他在他的手心上放了几锭金子,再丢了一锭放在桌上,便径自离开。
赤栩望着手中的金子,原本打算丢弃,却倏地灵机一动,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欲杀得魍魉寨的人措手不及。
???
赤敖麟踩着蹒跚的步伐回到伊于棠的铺子里,只见坐在里头的人不是伊于棠,而是一脸怒气的樊仲冥,他不禁咧嘴一笑。
他除了会对他怒目相向外,又何曾对他笑过了呢?
“你今儿个一整天到底是上哪儿去了?”樊仲冥一见到他,便神色俱厉地怒斥着他。
出了门就像是丢了一般,也不想想他会替他担心,真是个该死的娃儿!
“你担心我?”赤敖麟笑了笑,眯细了诡邪的眼眸,端详着樊仲冥因气恼而染红的俊脸,不禁心荡神驰。
“鬼才担心你!”樊仲冥没好气地怒骂着,旋即想到已然入眠的伊于棠与木子宓,不禁放低音量;一抬眼,却蓦地看见他手心上的血渍。“你究竟是上哪儿去,怎么受伤了?”
“上花楼。”他淡淡笑道。
横竖他的心底没有他,让他有点男子气概地撒点自我满足的小谎,应该不为过吧!
“花楼?”他是闻到了浓浓的酒味,却没闻到花娘身上的香味,难不成是被酒味给掩盖过去不成?
突地,他感到心头有股刺痛感,莫名其妙地直往心底窜,疼得他有点木然,有点呆愣。这是怎么着?为何听到他上花楼,自己竟觉得心如受到剐绞般的疼楚?
先前自己还带他上过花楼,怎么现下一听到他上花楼,他便有股莫名的厌恶感?难不成自己也像是只欲放雏鸟独立求生而去的母鸟,因为他突地长大欲离开他的怀抱而感到神伤?
不,有什么好神伤的?既然他会上花楼,那不正表示他也可以爱女人,不会再肆无忌惮地拥抱他的身子,这倒也算是好事一桩,是不?
可……为何他会感到酸涩难忍,无法诚挚地向他恭喜他的恢复正常?
“怎么了?”赤敖麟小心翼翼地望着樊仲冥失神的眼眸,有一股欲望在心底凝聚,渴望着他会因此而妒忌。
“没事,得赶紧休息,明天我们就要起程回良村了。”樊仲冥将那股莫名的酸涩埋在心底,佯装神色自若地道。
赤敖麟努力地想自他企图掩饰的俊脸上寻找出与妒忌有关的蛛丝马迹,却只能徒劳无功地暗嘲自己奢侈的想望。
“你总算是玩够了,还是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介入伊于棠与木子宓之间,遂打算打退堂鼓,躲回良村好好地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