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大唐年间
樊仲冥坐在简陋的木椅上!望着搁在眼前木桌上的长剑,心神不知早已经飞到几千里外去了。当年位于长安郊外九龙山上的魍魉寨,早已经在大当家伊于棠的一把火之下烧成废墟,正因为如此,全魍魉寨的弟兄才得以另觅他处容身,终于能够释下一身血腥,重为良民。
但是,大当家现下究竟身处何方?
将他们一干人迁到这洛阳郊外的西山山麓下,自组成一个村落之后,说是要去接夫人的大当家便不曾再回来过……
一晃眼,已过五年。
现下他才猛地明白,当初伊于棠要离去时,无端端的说了一些极古怪的话语,他在心中便告诉自己该放聪明一点,然而他实在是太相信伊于棠,才会忘记防备他。
现下可好,所有魍魉寨的山贼,全都回复了良民的身份,把这一块伊于棠不知道打哪儿买来的地变成良田,更取名为“良村”,而他……竟莫名其妙地变成这一块土地的统治者。
该死的伊于棠!无端地给他惹出这个麻烦,让他无法离开这里。
他好想远离这个地方,想要悠游三峡五岳,畅游广袤天地,求个心灵平静,以除手上曾沾满的血腥。
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先找到伊于棠,向他禀报自己的想法,征求他的同意后,他才能无后顾之忧的离开。
况且,他还有许多事、许多话想与伊于棠聊聊……
“你在想什么?”
一道健壮的身影飘进房内,自樊仲冥身后一把抱住他。
“敖麟,你回来了?”樊仲冥淡淡地问,目光没离开眼前的长剑。
“你在想什么,想得连我进来了都不知道?”赤敖麟有点不悦地低喃,温热的男人气息暧昧地喷在他的耳际。
“这一趟到南诏,有何收获?”樊仲冥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奈的挣脱他过度的热情,抬眼望向眼前英姿飒爽的男人。
时间过得真快,他也快满二十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小男孩,已经拥有一张足以让女人神魂颠倒的俊脸和一具健硕的体魄。
樊仲冥的眼眸里映照出一个身着短衫布衣,有着结实、精壮身材的男子,不断地提醒他赤敖麟已经是个快满二十岁的少年郎。
“你别岔开话题,老实地回答我的问话。”赤敖麟像是十分不悦似地,挑了挑浓眉,勾人心魂的眼眸微微眯起。
“敖麟,你觉不觉得……你似乎愈来愈不懂得尊重我了?”樊仲冥有点无力地挑了挑眉,如星辰般闪烁的双眸直瞅入他心底。
怪了,他的教育是不是出了问题?怎么总觉得赤敖麟这几年来变得古怪极了,有着一种他说不出来的怪异。
当年自九龙山上的大火中将他救回后,原本沉默寡言的赤敖麟,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益发热情,尤其是对他。
说到他,他便猛地感到火大;全都是他告诉大当家木子宓的下落!大当家才会不顾一切地离去,否则大当家也不会将这个烂摊子丢给他!
“不谈那些了,一起到大厅看看我这一趟的收获吧!”赤敖麟一见苗头不对,赶紧拖着樊仲冥往大厅走去,不给他发牢骚的机会;否则这陈年往事若被提起,他可是会吃不消的。
第一章
从房里出来,经过简陋的长廊,走到另一端的尽头,便是极为朴素的大厅;说朴素!倒不如说是穷酸。
不过,樊仲冥并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
最起码,他们已经不再是山贼,而是一群良民,一群住在西山山脚下的良民罢了,与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已断失关联,而这里便是他们的家,是大当家为他们觅来的一处良地。
尽管偏僻了点,倒也不失纯朴的风味,更是他向往已久的生活;不过,若是能够甩掉这一群人的话,他会觉得更好。
“仲冥,你瞧!”
一走进大厅,赤敖麟再也隐忍不住满腹的雀跃,硬是拉着他往里头走,指着一屋子的箱子。
“什么东西?”樊仲冥被动地被他拉到大厅里,望了他咧嘴的笑脸一眼,不禁感到有点好笑。
人是长高了,都比他高了快半个头,却仍旧像个小孩子一般,笑起来的时候,仍是那副天真的模样。
是他教育得好,才没让他步入他老子那山贼的后尘。
“你瞧!”
赤敖麟勾起唇角,扬起一抹绚烂的笑容,大手将木箱子一一打开,露出二相箱的金银珠宝、外来的香料,以及一些他不曾见过的布匹。
“这是怎么一回事?”樊仲冥显得有点错愕,瞪大的眼眸里,当然也包含着一抹难以置信。
光是通商便能够得回少说也有四、五箱的金银财宝,还有上千匹的布匹?他当他是傻子吗?
是呀,他是教了他习字,也教会他如何作买卖,但光一个月的时间成效便能恁地显着的话,依他瞧,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去通商了。
鬼才会相信这些东西是通商得来的!
“我一路往南而去,越过吐蕃,到了南诏,拿咱们大唐的绫罗丝缎与窑烧换回这些东西,怎么,你不为我高兴吗?”赤敖麟岂会不懂得樊仲冥心中在想什么,随即先声夺人,不容他再过问他究竟是用什么法子,才得来这些足够整个良村开销的财宝。
“希望你不会骗我。”樊仲冥呐呐地道。
当然,如果赤敖麟是一个极有天分的商人,他倒也是乐见其成,但若他敢骗他的话,他可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处罚他了。
自整个魍魉寨迁到这良村以来,他便向所有人宣布,即使是穷途末路,也不得重操旧业,违者……必定赶出良村,绝不宽赦。
希望赤敖麟明白他的一片苦心才好。
“二当家,怎么带回来这堆东西你也不高兴,那你干脆告诉咱们,看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别再老是疑神疑鬼的!”一旁的山魃放声吆喝道,一脸的不满与不悦。
“山魃,我已经不是二当家了,你不妨唤我一声仲冥,不知你意下如何?”樊仲冥有点无力地道。说也奇怪,他们脱离山贼的生活已经一年了,山魃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怎么还老是改不了口?
“随便怎么喊都可以,但是你对敖麟这兔崽子的态度,我可是不满意极了。”山魃粗声粗气地喊道。
只有他最明白赤敖麟的苦心。说穿了,两年前原本还能自给自足的良村,因为旱灾而让米仓里的存粮早已经不够良村,上下下百余口人食用,于是赤敖麟才会找他商量,将这些年积蓄的一点老本拿出来,瞒着樊仲冥买了一些兵刃,还怕走露风声,才千里迢迢地往吐蕃、南诏一带打劫。
会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让大家过更好的生活吗?
怎么樊仲冥这小子老是固执得想不通哩?
结伙抢劫有什么不好?他们以前不也是山贼出身的?
比起以往在九龙山上,现在已好得多了;他们抢的是官银、是些不义之财,压根儿没动到手中的大刀,更没伤到半个人,这有什么不好?
总比以往在九龙山那般腥风血雨的好,也比一辈子窝在长不出稻子的田里头好吧!
“山魃,你明知道我介意的是什么。”樊仲冥没好气地道,黑亮的大眼里有着一股冷戾。
当初来到这山脚下时,大伙儿不都说好了,也一同发过重誓,决定不再行抢,不再屠杀生灵了吗?
那些义愤填膺的誓言犹在耳边,怎么现在大伙儿想反悔再走回头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