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根据抓住的天香教教徒的供词,狂僧铁沙就在草堂里。」
不过那草堂的确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空气到了那个地方都显得凝重了好多,是以他也不敢造次,先回来禀报统领再说。
「那我去一探虚实吧。」
为首领而受人尊敬的原因,就是要在困难险阻当头时一马当先。
云飞扬紧了紧腰带,握紧手中的青锋宝剑,一步步走近在此时安静得近乎诡异的草堂,扬声道:「里面的可是狂僧铁沙?奉官府之命前来拿你,识相的就束手就擒。」
当然云飞扬也知道这只是场面话,但有些场面是不得不做给人看的。
扬声叫阵完毕,他的动作倒不再迟延,剑尖微颤已将挂在草堂前的白色纱纸挑开了一个豁口,人也从这豁口中直穿而入,一眼,就先看见在室中打坐的一个老和尚。
这和尚身形魁梧,偌大一颗光头上烧著六个戒疤,对著面前的一炉香闭目合眼,一副凝思的样子,倒有几分似高僧入定。
「你就是狂僧?」
云飞扬不太能肯定眼前这个看上去面目慈善的老和尚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心下暗自戒备,却没有立刻出手。
「出去,不要扰我静思。」
狂僧眼也没抬,只管静静的品面前袅袅散出轻烟淡雾的一炉香,现下他狂躁的心绪刚刚抚平,不想妄动杀欲。
飘渺的轻烟中,他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心绪。
这么多年来,自己杀了多少人,那些哭嚎日日夜夜响彻在耳边,就算是闭上眼睛也看得到他们血肉模糊的可怖面。佛性佛性,佛性要真的有用,为什么他还是恶梦不断?看到每一个人都像是来找自己寻仇的,要想不被人杀,就只要先出手杀人!胸臆间这股暴戾之气难消,开眼闭眼看到的人都是鬼,只有把他们杀干净了才觉得自己的安全的。
可是,他毕竟还是个人,杀了这么多人到底还是怕的,连求神佛都觉得他们不会庇佑自己,但这种天香教所研制出来的奇妙香气却可以令他拥有片刻的心灵宁静平和,在此时他不想出手杀人。
不过因为天香教上下都对他又恨又怕,所以官府出兵来缉拿他一事自然也没有人事先给他通风报信。
「……」
这一声低吼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叫人就想不由自主地听他的话做。
他竟然能把佛门狮子吼运用得这么随心自如,云飞扬心下暗惊,知道这敌人不可小觑。
「头儿,怎么了?」
见云飞扬进去多时还没消息,担心这顶头上司有什么闪失,在此次行动中担任副官的段继勇看见里面也没多大阵仗,一使眼色,十来人四散分开,打算从四方破入这草堂,攻敌人一个出其不意。
「等一下!」
一时没注意到自己的同僚们已经在外布下天罗地网,云飞扬在察觉四壁传来爆裂的声音时才为时已晚地发现他们的行动,然而已经出声阻止得太迟。
惊觉他们过分低估了这老和尚,云飞扬当先—马挺剑疾向铁沙刺去,同时喝令其余人尽快退出草堂。
在这种高手面前,不是人多欺人少就能获胜的,他只怕多添了几条无辜冤魂。
掂量了一下这次来的人里武功最高就是自己,其他人若能以阵势配合还有些许胜算,己方的进攻在破壁的那一刻已然发动,云飞扬已不能再等下去了。
低声喝令自己的人都退出去,取来大铁索在四面布下了防守,自己对这老人可不敢抱困兽犹斗的心态。
当下按著武林规矩,晚辈站下首剑尖朝上,起手势是「苍松迎客」,不敢有所轻慢。
「你是黄山派弟子?」
那老僧眼也没睁开,却像是能看到他的招数似的,微微点头表示赞许之意,意态祥和,俨然一得道高僧。
「家师刘是。」
刘是早年的确是跟黄山派的苍松客学过武艺,后来加入六扇门后,常用的兵器也从剑改了铁尺,招式上也另创新高了。
不过云飞扬的武式比起乃师来说更为杂糅,但他应变能力极快,悟性也高,是以虽然武功招式上有贪多嚼不烂的嫌疑,可是因运用得当,实际使用起来还是往往能出奇奏效的。
「好,我让你十招。」
他依足了武林规矩办事,狂僧竟然也卖这个面子,不把他完全当成官府的爪牙,双掌合十,竟是就打算以这端坐不动的姿势接他十招。
云飞扬心里算盘拨的飞快,心想这狂僧果然够狂,这般托大,若自己能在十招之内取得先机,设计伤了他,想必他也不好出尔反尔,这倒是一个把己方伤亡减到最低的好办法。
当下朗朗一笑,躬身道:「如此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了。却不知道辈可愿与在下赌上一赌?」
「赌什么?」
「赌我在攻了前辈十招后,能以前辈的招数挡住前辈三招。」
云飞扬见他有兴趣,立刻一一道来,生怕人家了解得不够详细:「之所以我十你三是为了敬重前辈,在下这点武功能勉力挡住前辈三招已是极限。」
他这一下先立自己于有利的地位,然后还不著痕迹的大拍狂僧马屁。
「哼,小子逞口舌之能,你师傅与我平辈论交的时候,可没你这般花巧。」
不料狂僧却并不见得被吹捧了几句就飘然欲仙,还知道连消带打地还击,就在云飞扬以为自己的计策不能奏效之时,他却峰回路转的接下了一句话:「我就看你还能在我面前玩出什么玩样来!赌注呢?」
这狂僧果然狂得可以,他知道人家在他面前耍诡计,偏要先点破了再故意去上这个当,若不是手底下功夫实在了得,谁敢这般托大?
云飞扬咽了口唾沫,笑道:「若你输了,束手就擒,跟我们回去,听候发落。」
「若你输了呢?」
「此事我们不再追究……」
「我要你的命!」狂僧冷冰冰的—句话截断他的其它承诺,「反正我若是输了,你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这似颠似狂的大和尚倒是看得透彻。
「这……」
云飞扬犹豫了。
「如何?」
狂僧直到此时才双目一睁,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冷冷地看著堂下的云飞扬,那目光竟然是怜悯的,就好像在看著即将要在自己手下被捏死的一只蚂蚁。
「好!」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大赌局,输赢是无可避免的规则,不同的是,赌注的大小而已。
云飞扬看看听他命令撤出去的捕快们,心知自己要是输了,他们也一样活不下去。
此刻,已没有再让自己选择的余地。
「哈哈哈。」
铁沙听到他的允诺,面上浮现出些许兴奋之色,狞笑道:「你本来就不该跟我打这个赌,要知道你不赌也许还有活的希望,你一赌,就输定了!」
若云飞扬不出手,仅以外面这些公差阻止他,以他的武功要逃走恐怕还有希望,若他不愿让外面的公差牺牲,那么他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牺牲他自己。
「我喜欢硬气的男人,不过,或者到时候你跪地求饶我还肯饶你一命。」
「刘是的弟子,只有战死,没有求饶!」
冷然的话说出门,云飞扬长剑出鞘,没有给人准备的时间,揉身而上。
他这一剑指向铁沙的眉宇之间,剑光堪堪将触及他精光的大好头颅时突然—沉,下移了三寸指向他的人中。
云飞扬算准了这一剑铁沙若是要闪避,当得将头向下低,所以先出剑诱敌,再出奇不意,却不料自己这突变的招式完全被敌人所掌握似的,铁沙的身形晃了—晃,脖子向左移开了五寸——在眼拙的人看来,他仅是端坐原地不动,轻轻巧巧就把这个变招避过去了,还有余暇在口中替他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