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乱蓬蓬的头发落了下来。
哦...下面的裤裆也湿了。
“这下,该把钱还我了吧?”
江流水得意的笑。
“………还……还……还……”偷儿两牙直打架,“大爷!!我还还不行么?!”
伸出一只手,当然不是握剑的手。握剑的手还在偷儿的头边,握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小剑。
钱袋落回江流水的手。
“走吧……”江流水撤剑。
“走?”那偷儿似乎还没有转过弯儿来。
“是啊!你该干吗干吗去!要偷要抢,随你。只要别在这杵着就行。”
“大……大爷……您不把我交官?”
“这和我有关系么?”
偷儿“呵呵”几声,立刻连滚带爬的出了胡同。
看到了他落荒的背影,江流水嘿嘿了几声,搔搔头,决定再次看看北上的路。他孤单一个人的在人群中穿梭,有点悲凉的样子。可他盘算的不是这些。三月的桃花,也有三月的桃花汛。不知,可否通航了呢?听说北方的极北苦寒之地有成精的人参,要不要找找试试?若是行的通,再看看有名的大宛国宝马。
小小的少年心中总是有些个梦,眼高手低但美丽的梦。
“扑哧”。
有个人在江流水的身边笑了出声。
江流水斜睨过去。
是个男人。
这是个怎样男人呢?高高的,看起来一把年纪——最少在江流水那种少年看来是一把年纪,满脸都是坏笑——江流水固执的把所以类似他哥哥的笑容统统归结为坏笑。
“笑什么?”
“笑你。”
“笑我?我有什么好笑?”
“笑你没有自知之明。”
“你……!”
拔剑。
那男人拉了他的手,看似无意的动作无形中到把流水拔剑的动作压制的死死的。那剑,就还在他的衣衫下老老实实的躺着。
“干什么?”
“想请你喝茶。”
“多谢美意。我刚刚喝饱了酒。”
男人笑的更令人讨厌了:“可是我要说——你刚刚那招‘白浪惊鱼’使的的确有问题。”
江流水攥剑的手指节瞬间凸现。——仍然拔不出来。
男人问:“那一剑刺下去得削在距离面皮不足一张纸的位置,你却有半掌距离。要不要我来教教你?”
“你跟踪我。为什么?”
“为了一百两。”男人叹了口气,“你该听说过‘一文钱憋死英雄汉’吧?”
不是没遇上过想抓拿他回家的人,江流水到是从容不迫的把他们统统赶回了老家。然而夜路走多了难免遇上鬼。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一只大大的鬼。
“你想怎么样?”
“明日午时,东边的天陷。”
江流水哼了一声:“你怎知我会去的?!”
“因为我说你的剑使的糟。”
江流水已经在狠狠的磨牙了:“可是,你赢了,我随你回去,你有一百两。若是我赢了,没有彩头不是不公平?!”
“这样吧,你赢了,我告诉你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
“那我给你一百两。”
“算数?!”
“君子一言。”男人露出一种势在必的笑。
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江流水磨光了牙。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啊?!想过要趁这个机会逃跑,只是真如对方所说,不能跑。在很多的交战下,他的剑一直是骄傲的、光辉的,从来没有被逃跑所玷污。
不论是谁。
他的手,再一次死死的握住了剑。
风陵渡的东边有一条天陷。天陷没有名字,也不是太宽,但是很多人知道它。上穷碧落下黄泉,那天陷深深的直通地下,就是黄泉之路。
江流水睡了一觉,清晨,满腹心事的晃到了天陷。
男人还没有到,江流水就闲散打量起来这里。这是在一处树林中。微微的绿的树木依旁着伤疤一样丑陋的大地的裂痕,还有一树火红的花,树下有个坐着的老汉。
他走过去。
“请问—”
老汉抬起头。
“这花叫什么名字?我从来没有见过。”
“不知道。”
“不知道?”
“很希奇么?!”老汉半笑着哼了一声,自袖筒中抽出一只没有放烟丝的乌黑烟斗,放到嘴里叼着。
“那这天陷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还是不知道?!”江流水睁大了眼睛。
“一定要有名字么?!像俺,”老汉磕了一下烟袋,再继续叼着,“俺姓张,大家就‘张老头’、‘张老头’的叫,叫到现在俺连自己本是叫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过孩子,你知道俺叫什么么?”
“我怎么知道你叫什么!”
“那就不要问了……反正俺也有许多不知道的。”
原来是个痴呆老头。
“孩子—”
江流水没有应声。
“孩子,你看看那树红花,你看到了什么?”
江流水又看了一眼红色的花。
这样的花啊!无名的,红艳艳的,似乎没有期待。只一树,没有亲戚,没有知己,天涯零落,孤零零开在这天陷的身边,守护着同样孤零零的天陷。
树干上还有两个崭新的痕迹——相知。落笔稚嫩,没有力量,是稚子的手笔。或许是哪个竹子般英挺的男孩对着一个梅花般娇艳的女孩真心一笑。放马红尘,笑弄蛾眉。
这些,在这个年纪的江流水是无法领悟的。他看到的仅仅是生机勃勃的春,灿烂无悔。于是,伸手折下一枝花,放在衣袖里。
“放好,放好。保证你将来娶个娇妻美眷。”
“老伯—”
“不是俺说的虚啊,整个风陵渡的人都知道,想保佑和喜欢的人天长地久就一定到这里折一只花。”
“管用么?”流水的心动了。
“其实呢,”老汉拍拍酸累的双腿,“是你的因缘跑不掉,不是你的求不来。”
“我不明白。”
老汉笑道:“俺也不明白。天下的人都这么说,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老汉的笑是带着长者特有的宠腻和沧桑,这种宠腻和沧桑是从骨子里对死亡的渴望和惧怕而生的。所以江流水看着看着,忽然的觉得有些辛酸。
“老伯—”
“恩?”
“这里不大安全。你先回避一天好么?”
“啊?这里不安全?!俺在这里那么多年,也没见不安全。不避,不避。”
“一会儿,我会和人在这儿决斗。”
老汉瞥了眼前的少年人一眼,叹了口气:“怎么现在的小孩子都那么不要命了?!动不动就要打打杀杀?!”
“这是江湖的尊严。”
“少跟俺谈什么‘糨糊尊严’!俺卖糨糊那年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娃娃在哪里呢……”
“您……!”
“俺什么俺?!去去……别打搅老汉。”
哭也不是,笑着也不是。江流水半笑半哭的瞪住悠闲自得的老汉。好心当成驴肝肺。
老汉也不理他,任由他瞪去。
日光游弋,越是接近正午时光。
老汉还在叼着没有烟草的烟斗,自言自语的嘀咕:“现在的人真是不识好歹。听说几百年来,总有那么几个好奇的人想下到天陷里面,可这一下去,就再也没有人上来。这里住的只怕是山神吧。”
“我又不是想下去!”江流水咬牙切齿。
“扑哧。”
还是那样一声笑。
树林深处一条细长的身影,依旧如前日相同的场面。只是这一次男人的头顶带了一只大大的斗笠,深绿色,是那种长期使用才产生的颜色。
江流水咬着下嘴唇看到那个姗姗而来得男人:“你每次都很巧啊。”
男人摘了斗笠:“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江流水啐了一口,不再说话。
“你看,”男人瞥了一眼还是坐在树下的老汉,“我们是早点解决,还是到了午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