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的问他:“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他勃然大怒道:“家里的仆役跑来报告,说一名轿夫在自家花园里惨遭某人的打劫,被剥了衣服丢在路边,……我就猜到是你在胡闹。我不是禁止你进这里吗?”
我甩汗,早知道这麽快就穿帮,就不应该把他敲晕那麽简单……
他缓和了一下语气,满怀著期待的问我:“看到皇上,你有没有想到什麽?”
呃?我摇头,想到什麽?皇上──後宫──妃子──银子──很多。
见我半晌无语,杜子寒终於长叹一声:“果然还没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吗?天啊~~我到底要等到什麽时候啊……”
“我不要想起来好不好?”我怯生生的问,“我一点也不想想起过去的什麽事情。因为……如果我有欠了人家钱,正好可以赖帐不还啊……”
“……?”他剑眉一挑,“你就没想过,也许是有人欠你钱也说不定啊。”
“呵呵~~”我忽又奸笑,“相信我吧,小寒,这世上没人能欠我钱超过三天。”
“……再仔细想想,”他握著我的肩,眉目开始略有兴奋的问我,“你原来见过他的。”
“可那个人是皇上啊~~我会见过他吗?”我不解,忽又蓦然开朗,“我知道了,其实我是皇家子弟对吧,而且其实我是当年流落民间的太子?那麽你就是皇太孙了,”我嘉奖他般的拍拍他的肩,“果然,不愧是我儿子,头脑够好用。耕田无非逐一之力,商贩不过百倍赢利,出个皇亲国戚可是赚到列土封侯,子孙世代南面称孤,无数倍的利润啊~~哇~~赚到了~~”执起他的手,“来,爹这就给你讨个公道去。”
他恼羞成怒,甩开我的手,“你若是太子可真是皇门不幸……你当年做过那个人的伴读啊~~你爹是太子傅~……再想想,当年你和皇上关系不错的……”
“关系?你是在暗示我可以利用关系打通市场?比如走私的时候,或者……”
“闭嘴~~”他打断我的宏伟计划,“和你说话真是费劲……”
“……?”
愉快的对话正进行著,假山的另一头突然传来几声躁动,杜子寒立刻捉了我的胳膊,顺著山下的小路离开。一路遮人耳目的回到宫门外,他差了执事进去告假,说偶觉身体不适,此刻打道回府。
我和杜子寒坐在轿子里,原本的八抬大轿现在缺了一个人成了六抬的,剩下的那个抗著拆下来的杠子跟在後面。轿子还没走出半里路,就听见後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嗒嗒的追了上来。杜子寒底吼一声“糟糕”,脸色开始变得铁青。
“落轿~~”行至跟前,那人叱呵,对著稳稳挺下的深蓝色的轿门说,“杜大人,怎麽突然急著往回赶?”
“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杜子寒没掀开轿门,对著帘子说,“六王爷,朝上之事,我们可否回头再议。”
六王爷轻声笑出,说:“那倒不急,只是听说您带了一名美丽的男子出现在宫里,在下想一睹风采。”
杜子寒突然握住我的手,冰冷的掌心,竟然渗出了些微的汗水,甚至有著几许的颤抖:“六王爷,在下现在不宜见风,恕不能从命。”
“我只是听说令尊年方二十三,而且相貌酷似当年有名的京城第一美女柳扶瑶,就在想那个人会否是令尊。”
杜子寒冷笑:“六王爷,我当年体弱多病,断了生辰批褂说要沾别家灵气才能痊愈,所以生父将在下过继给唯一的表叔家。至於家父的相貌,我想应该是外界的谣传,我虽然没见过那柳扶瑶,却闻得她惊人玉颜,家父岂能与之相提并论。”
“耳传毕竟为虚,”六王爷竟然凑进轿门,伸手打起帘子。杜子寒猿臂一伸,将我拦腰抱起,另一只手托了我的後脑勺,整颗头落进他的怀里,嘴唇若有似无的扫到我的颊上,一连串的动作让我动作过度,脸色变得潮红。六王爷掀帘而望的时候,正对上这暧昧不明的一幕,竟也惊得片刻。
“六王爷,可有找到柳扶瑶?”杜子寒讥嘲他,强劲的臂膀母鹰护雏一样遮住我的大半个身体。
六王爷冷淡一笑:“没想到以为官清廉著称的杜大人,也会私养娈童宠男,真是世风日下。”
杜子寒呵呵的笑出了声音:“我也没想到以高贵冷静著称的六王爷,竟会管到别人家的家务事。”
六王爷愤恨的撂下帘子,“你最好不要和柳扶瑶有什麽关系,当年她的夫君太子傅傅昭然,犯得可是株连九族的罪。最後斩首午门,柳扶瑶饮鸿自尽,全家十八口一夕散尽。”
六王爷的马蹄声蹬蹬的远去,杜子寒长嘘一口气,连忙唤轿夫起轿。蓝色官轿晃晃悠悠的前行著,他终於放开我的身体,顺便又理了理我凌乱的前襟。
“小寒?”我伸手,抚开他眉间的褶皱。
“还好你穿的是轿夫的衣服……以後不要乱跑了,”他将我冰凉的手格开,“更不许再想著要进什麽皇宫。你在外面遇见六王爷,也许他不会注意你,但是你若跟著我在宫里出现,他一定会联想起什麽。你长得太……”
“是太丑了吗?……”我小心翼翼的问,猜想他是不是对於我的外貌有不满,心里计划著下次招聘的时候顺道招个易容大师,我儿子都宰相了,可不能给他丢脸。
他盯著我询问的眼神看了许久,嘴角略微翕动几下,忽然让轿夫停了轿。他打开帘子,跨下轿门,吩咐道:“你们把太爷送回家,……”
深蓝的锦帘转瞬落下,那抹同样素色的朝服影子被隐在了厚重的帘子的另一端。再次起轿,还是颠簸的摇荡,却摇得人心烦意躁。我终於忍不住大喊:“停轿,停轿……”
我冲下轿子,揪住一个轿夫的领子问:“他往哪走了?”
他指著後面的街口说:“那……那边……”
是出城的路,我想我知道他去哪里了。
我一路跑著,气喘吁吁的跑出了城门,追上了城外的洛燕山。
炎夏的烈日晃得皮肤灼热的疼痛,可是一进山,冰凉微起的山风吹到身上,居然是说不出的舒爽。凭著依稀的记忆,找到那个隐藏在树林深处的矮丘,果然看到杜子寒伫立在那里,还有摆在脚边的一坛酒。我躲在树後,静静的看著他手里的一杯清酒撒落一地。
“老爷……夫人……”他颤抖的声音飘荡在空中,“对不起,天下之大,我只能给你们一座无名的荒坟,而这一转眼竟然是十二年。”
手一挥扬,第二杯酒杯里晶莹的液体也毫不保留倾斜而出,“他……爹他也长大了,就是淘气,整天里惹不完的麻烦闯不完的祸。”
第三杯酒也被蓝色的身影恭敬的洒落,“老爷,您曾经说过,君子为事贵於稳。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不可贸然行事,可是我真的有点急了。我要替老爷洗刷傅家的冤,所以我弃了武从了文,自从中了状元,和当年加害您的人同朝为官五年整,进展竟然十分微小。而今天又差点被六王爷撞见爹,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我既急於成功,又怕一但失败,全盘皆输,我一人死不足惜,怕只怕会连累到傅家唯一的血脉。”
杜子寒捧起酒坛,剩下的酒尽数落入腹中,“老爷,您是我一生唯一敬佩的人。您若地下有知,也好给我个建议。今後的路,我应该怎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