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曾考虑要告诉她我所发现的有关艾丽斯的情况。
可是还不行,我,正如她哥哥所说的,象一个难以对付的人那样难以捉摸。我从来不认为我会受到塞莱斯蒂尼·南斯洛克的漠视,不过正是因此我不打算去作任何冒险,
阿尔文来到我们身边了,塞莱斯蒂尼对她的骑马技术满口溢美之词。然后我们骑马回家,到潘趣酒室去喝茶,我招待她们,倒了茶递给她们。
我认为那是个十分快乐的下午。
赛马的前一天,康南·特里梅林回来了。我庆幸他在这之前回来,因为我恐怕阿尔文会泄露她的激动情绪。
我参加一个排在前面比赛的项目——跳跃,分数是特地订好的。这是他们说的混合项目,就是意味着男女在一起角逐。
塔珀蒂,他是知道我要参加的,不同意我骑戴恩。
「怎么,小姐,」在赛马的前一天他说,「如果杰辛思送到这里来的时候你收下它,你会稳拿头奖的。那匹母马定能得胜,小姐;那你骑着它,也能得胜啦。老戴恩倒是个好伙计,但是它得不到奖的。那么你骑罗亚尔怎么样?」
「如果特里梅要先生不同意怎么办呢?」
塔珀蒂挤眉弄眼地说道:「不,他不会反对的。赛马那天,他要骑五月晨,因此老罗亚尔不会有人骑的。我要告诉你的是,假定主人对我说:『替我给罗亚尔上鞍子,塔珀蒂。』好,那么我就替他给罗弗上鞍子,那样的话五月晨就给你骑,小姐。我们主人见到他的马得奖会比什么都高兴哩。」
我急于在康南·特里梅林面前一显身手,便同意了塔珀蒂的建议。毕竟,我正在教他的女儿骑马,那就意味着,得到马倌头儿的同意,我可以从马厩中挑选马匹。
赛马的头天晚上,我把那枚胸针赠给阿尔文。
她高兴地手舞足蹈。
「这是条鞭子!」她嚷道。
「把它别到你领带上,」我说,「我希望它会给你带来运气。」
「它会的,小姐,我知道它会。」
「嗯,别过分依赖它。记住运气只会来到那些应该得到它的人手里。」我援引了父亲曾经常常对我们说的一首古诗的头两句:
抬起头来胸挺起
下巴别翘后跟低
我接着说:「轮到你骑马跳跃时,你记住……骑着王子去。」
「我记住了。」
「紧张吗?」
「赛马似乎来得太慢,时间显得那么长。」
「它很快会来到的。」
那天晚上我进去和她道晚安的时候,我坐在她的床上,我们又谈起了赛马。
我为她深感不安,因为她过于激动,我想方设法让她平静下来。我告诉她一定要睡觉,因为如果不睡觉,第二天早上头脑就不会清醒。
「但是,小姐,」她焦急地问道,「一个人要是压根儿不想睡的话,怎么才能睡着呢?」
我此刻意识到我所做的事的份量了。几个月前,当我刚来这个家时,这个女孩连上马都害怕,现在她却盼望在赛马场上崭露头角了。
那也好。我宁愿她的心思不是毫无保留地集中在她父亲身上。他的认可对她来说是事关重大的。
她不仅急于上场,而且忧心忡忡,她是那么渴望得到父亲的赞许。
我回到自己的卧室,取来了一本郎费罗先生的诗集。
我在她的床边坐下,开始给她读了起来。因为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比他的叙事诗《哈亚瓦瑟》更能使人心情平静了。我想入睡时,常常复述这首诗,而后我总觉得摆脱了我所居住的世间的烦杂,在想象中沿着原始森林游荡,口中念念有词:大河奔腾……冲波逆折。
这些诗句从我口中涌出,我知道自己是在为阿尔文召唤幻觉。她忘记了赛马……忘记了她的畏惧和希冀。她与小哈亚瓦瑟同坐在善良的诺科米斯的脚下——她酣然入睡了。
赛马的那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雾气涌进了室内。我跳下床,走到窗前眺望。只见缕缕晨雾缭绕在棕榈树之间,长绿的松树那羽毛状的叶子被晶莹的小水珠装点起来。
「我希望在下午之前雾气能升走。」我自言自语。
但是整个上午,雾气一直没有消散。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想着赛马,人们的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窃窃私语。绝大多数仆人将去观看赛马。基蒂对我说,他们总是如此,因为主人作为裁判之一,对此有着特殊的兴趣,并且比利和几个马倌还是竞赛的参加者。
「看到他的马得胜主人心里会乐开花来,」基蒂说,「但是大家说他对自己的马总比对别人的马评得严。」
一吃过午饭,我和阿尔文就出发了;她骑着黑王子,我骑的是罗亚尔。骑着一匹骏马真叫人兴奋,我象阿尔文一样流动,我恐怕也象她一样急于在康南·特里梅林眼里显得出众些。
赛马在村庄教堂附近的广阔田野上举行,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人群已经聚拢了。到了场地时,我和阿尔文分手了,我参加的项目排在第一轮。
比赛原订在两点十五分开始,但是按照惯例总是要推迟一点,到二十分的时候,我们还在等待比赛开始。
雾气徐徐升起,但是天气依然阴天;天空象一条灰色毯子,万物上面都仿佛沾上了一层潮气。海水的气味很浓,不过海浪今天倒还平静,海鸥的鸣叫比以往更加凄厉。
康南与其他裁判来到了,他们共是三个人,都是当地的知名人士。正象我预料的那样,康南是骑着五月晨来的,因为罗亚尔给了我。
村乐队奏起了传统的乐曲,大家伫立在原地唱起来。我导思在这片雾气笼罩的土地上,听着人们带着那样的热情唱这些歌词,实在是非常感人的。
我想,对于岛民来说,这是一支自豪的歌曲,唱的时候,他们全神贯注地肃立着。我注意到小吉利弗劳尔也站在那儿,与其他人一起唱着。见到她,我感到惊讶,她与戴茜在一起,我希望这位姑娘会照料她。
她看见我了;我向她招手,但是她立刻垂下眼睛。不过我可以看到她在暗暗喜滋滋地微笑着,为此我十分高兴。
这时一位骑马的人走近我身边,传来一个声音:「啊,如果不是利小姐本人那才怪哩!」
我转过身来,见到了彼得·南斯洛克,他骑着杰辛思。
「下午好,」我说,目光久久滞留在尽善尽美的杰辛思身上。
我的背部别着一块写有号码的标布,那是一位赛马的组织者给我别上的。
「你不用告诉我,」 彼得·南斯洛克说道,「你和我是第一轮中的竞争对手。」
「那么你参加了?」
他转过身,我看到他背上的标布。
「我没有希望。」我说。
「与我抗衡?」
「与杰辛思抗衡。」我回答道。
「利小姐,你原可以一直骑它的。」
「你那样做简直是发疯。你让马夫们讲闲话。」
「谁理会那些马夫?」
「我倒要理会。」
「那么你就不象你平时那样是个清醒的人了。」
「一个家庭女教师必须理会所有人的议论。」
「你并非是个寻常的家庭女教师。」
「你知道吗,南斯洛克先生,」我轻声说道,「我相信在你生活中,所有的家庭女教师都不是寻常的人。如果她们是普普通通的人,也许她们在你的生活中就毫无地位了。」
我在罗亚尔身子的一侧轻刺一下,它立刻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