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文。」他说,「到你房间去,把吉利也带去。」
当爸爸用这种语调说话时,她是不敢不服从的。
我尽量冷淡地说道:「对,让我们走吧。」
但是,当我正要跟着孩子们走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臂膀被人握住了,康南向我走近了一点。
他说;「你跳得好极了,利小姐。我从来就不会放过一个好的舞伴。也许这是因为我自己几乎不擅长艺术的缘故。」
「谢谢你。」我说。不过,他还是继续挽住我的手臂。
「我肯定,」他继续说,「《蓝色的多瑙河》是你最喜爱的一支曲子。你看上去……销魂荡魄似的。」说着,他就用双臂搂住了我,我发现在他宾客围绕之中,我正与他跳着……我穿着淡紫色布衣,戴着绿松石饰针,而她们穿着薄绸和丝绒,戴着绿宝石和钻石。
我很喜欢如水的月光。但我不胜羞愧,因为,我认为他生气了,目的是要进一步使我蒙受羞辱。
我的脚合上乐曲的节奏,暗自思忖:《蓝色的多瑙河》对我来说将永远意味着——与舞伴康南·特里梅林在日光浴室里忘情地跳舞。
「我向你道歉,利小姐,」他说,「为了我的客人们的无礼。」
「这是我必须料到的,毫无疑问也是我应该承受的。」
「胡说。「他说。我暗想,我是在梦境之中,他凑近我耳边的声音听起来是温柔的。
我们跳到房间的尽头,使我不胜骇异的是,他掀起帷幔。一下子把我旋转到门外。我们来到两段石阶之间的楼梯平台上。这是我过去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我们停下舞步,但是他有双臂依然搂着我。墙上亮着一盏绿玉煤油灯,灯光足以使我看清他的脸。那张脸看上去有点儿肉欲的成分,我想。
「利小姐,」他说,「当你不那么严肃的时候,你是非常可爱的呢。」
我惊愕地屏住呼吸,因为他正把我抵到墙边,亲吻我。
我感到毛骨悚然,一半为我自己的情感,一半为所发生的事情。我知道那亲吻意味着什么:既然你不讨厌与彼得·南斯洛克适度地调情。那为什么不可以与我温存一番呢?
我是那么气愤,简直遏制不住自己。我使尽全力将他推开,他受到如此突然一击,不由得向后趔趄退去。我提起裙子,尽快地奔下楼下。
我不知道自己置身在何地,但是我盲目地继续跑着。终于找到画廊,这才顺着路向我的卧室走去。
我一头扑倒在床上,伏在那里直到喘过气来。
只有一件事我可以做到,我自言自语,那就是赶快离开这个家庭。他现在已经清楚地向我表明了他的用意。我可以毫无疑问地断言,詹森小姐之所以被辞退就是因为她拒绝接受他的殷勤。这个男人是个恶棍。他似乎认为他所雇用的任何人都完完全全属于他所有。他把自己想象成东方的帕夏了吗?他怎么敢用这种方式来待我呢?
我的喉咙里有一种哽塞的感觉,这使我感到仿佛快要窒息了。有生以来我还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呢。这完全是他造成的。我不愿正视事实的真相,但是我的确比对任何别的情况都更为深切关注,那就是他竟如此轻蔑对待我。
这些都是危险的信号。
我现在需要的是常识。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锁上房门。我在此度过的最后一夜里,我必须万无一失地把门锁好。此外到我房间的唯一通道必须经过阿尔文的房间和书房,我知道他不会试图从那条道进来。
然而,我仍感到一种不安全感。
废话!我暗暗地说,你可以保护自己。如果他胆敢闯进你的房间,你就立刻拉铃。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菲利达。我坐了下来,想草书一信,但是双手发颤,字写得歪歪倒倒,看起来很可笑。
我可以着手整理行装。
我立即行动起来。
我走到小橱那里去,拉开了门。一时之间我以为有人站在那里,便惊叫起来;这表明我的神经陷入何等的紧张状态。我几乎立刻就看清楚了:是阿尔文给我送来的骑装。她一定是自己把它挂到了我的小橱里。我已忘记了今天下午小小的历险,因为在日光浴室以及以后发生的事情暂时把一切其它事情都从我的记忆中抹去了。
在很短时间内我就装好了箱子,因为我的东西不多。这时,我比较镇定了,于是坐下来给菲利达写信。
我写完信时,听到楼下传来喧哗声,便走到窗前。一些宾客们步出厅外,来到草坪上。我看见他们在那里跳着。接着更多的客人走了出来。
我听到有人说:「这么一个美妙的夜晚。那月光太好了,可别错过了良辰美景。」
我往后退,站在暗处望着。终于见到了我一直等待着的那人。康南出来了,他与特雷斯林夫人正跳着舞,他的头与她的头偎得那么近。我想象着他正对她讲些什么话。
这时,我愤然地转身离开窗口,想对自己说我内感到的痛苦是可恶的。
我脱衣上床,辗转反侧,久久难以成眠;真正睡着后便沉入关于康南、我自己和特雷斯林夫人等人的混乱的梦中。而在这些梦境的背后往往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从我到这里的那天起,就萦绕在我的脑际。
我突然惊醒。月光仍然依稀可辨,在卧室里,在蒙胧的睡意中,我似乎看见一位妇人的模糊形影。
我知道那是艾丽斯。她并不说话,然而她是在告诉我一些事情。「你不应该离开这儿。你必须留下来。我不能安息。你可以帮助我。你可以帮助我们所有的人。」
我全身直打哆嗦。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现在我看清楚吓唬我的是什么了。在我包装行李时,我没有把小橱门关上,那个看上去象是艾丽斯鬼魂的人影不过是她的骑装。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晚了。因为当我睡着后,便睡得很深沉,砰砰敲门来送热水的基蒂把我叫醒了。她进不来,显然,她以来一定出了什么事。
我一骨碌从床上跳了起来,打开门。
「怎么啦,小姐?」她问。
「没什么。」我迅速地回答。她等了几秒钟,想要我解释锁门的原因。
我当然不会向她解释的,她满脑子还全是昨天晚上的舞会,要是没有什么别的吸引她,她不会象原来那样感兴趣。
「那个舞会难道不令人愉快吗?我从自己的房间看的。月光下,他们在草坪上跳舞。天哪,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一种景象。就象女主人在世时常有的那样。你看样子很疲倦,小姐,他们吵得你没睡好吧?」
「是的,」我说,「他们吵得我没有睡好。」
「噢,好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波尔格雷先生已经把花呀什么的都搬回去了。他对这些花就象母鸡爱小鸡一样。舞厅今天早晨看起来真是乱七八糟。我老实告诉你,我和戴茜一整天工夫收拾,你瞧。」
我打了个哈欠,她把热水放在浴盆旁后便走了,才过五分钟她又跑了回来。
我衣服脱了一半,用一条毛巾围着身子,来避开她那过分好奇的目光。
「是主人,」她说,「他要见你,要马上见你,在潘趣酒室里。他说,告诉利小姐,这是很紧迫的。」
「噢?」我说。
「有急事,小姐。」基蒂重复了一遍,我点了点头。
我洗完后,很快穿好衣服。我猜测这意味着什么。很可能听到些牢骚话。我会接到说我在某些方面不称职的通知。我开始想到詹森小姐,怀疑是不是这类事情也在她身上发生过。「今天东家,明天西家。」这对于她完全是捏造。倘使他要捏造情况来诬陷我又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