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拿起女骑装的时候,我在腰带上看到了名字。这使我有点吃惊,正如我凡想到有关这方面的每一件事,时不时都会使我吃惊一样。「艾丽斯·特里梅林」这个名字用清晰的小字母凸出装饰在黑色缎面上。
这时我明白了:那间屋子原是梳妆室;我看见的卧室正是她的卧室。我感到奇怪,阿尔文竞会把我带到那儿,把她妈妈的衣服拿给我穿。
我觉得心仿佛要跳出来似的,自言自语地说,这太荒唐了。还有什么地方能找到现代服装呢?不会在她说过阁楼橱子里,那里的衣服是为化妆舞会准备的。
我刚才实在可笑。为什么我不能穿艾丽斯的骑装呢?反正她现在也用不着了。我对穿旧衣服感到不习惯吗?
我大胆地拎起女骑装,把它挂到小橱里。我忍不住走到窗前,沿着一排窗子望过去,想认清曾经是她的卧室的窗户。我以为我认出来了。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然后我抖动一下身体,我穿了她的骑装,她一定会高兴的。我对自己说,她当然会高兴的。我不正在帮助她的女儿吗?
我意识到我在强使自己镇静——这太滑稽了。
我的常识怎么啦?不管我对自己说什么,我都打消不了这样一个念头,即我希望这件衣服原来属于除了艾丽斯以外的任何人。
当我换好了衣服,听到一阵敲门声,看到波尔格雷太太站在那里,我放心了。
「请进,」我说,「我正要找你。」
她大刺刺地走进我的房间,此刻我觉得对她很有好感了。在她身上有一种诸如必然能把幻觉一扫而空的正常神态。
「我给阿尔文小姐上了一堂骑马课,」我很快地说,因为我急于在她尚未来得及说明来意之前把衣服的事讲清楚。「由于我没有带骑装来,阿尔文替我找了一件。我想这是她妈妈的。」我走到衣橱那里,把它取了出来。
波尔格雷太太点了点头。
「我穿了一次,也许我做得不妥当吧。」
「你给她上骑马课得到主人同意了吗?」
「噢,征得他的同意了,确实如此。这件事我事先是讲清楚的。」
「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你穿了这件衣服,他也不会有意见的。我想不出你为什么不应当把它放到你的房间里,当然罗,以备你给阿尔文小姐上骑马课时穿。」
「谢谢你,」我说,「你的话使我放心了。」
波尔格雷太太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的看法。我连这个小问题都报告她,看来她很满意。
「彼得·南斯洛克先生在楼下。」她说。
「对,我们进来的时候见到他了。」
「主人不在家。彼得先生提出由你招待他吃茶——你和阿尔文小姐两人一道。」
「噢,可是我们应当……我的意思是我应当这样做吗?」
「呃,是的,小姐。我想这是妥当的。我认为这也是主人所希望的。特别是彼得先生这样提出来了。詹森小姐在这儿的时候,常常帮助招待。可不是吗,记得有一次,她还被请到了晚餐席上来哩。」
「噢,」我说,希望我的声音能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瞧,小姐,家里没有女主人,有时是有点困难;当一位绅士提出要你陪伴时——呃,我实在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恶意。我已经对南斯洛克先生说了,茶将送到潘趣酒室去,我相信你会准备去陪伴他和阿尔文小姐的。你不会反对吧?」
「不,不,我不反对。」
波尔格雷太太和气地微笑着说首,「那么,你这就下去吧?」
「好的,我一定去。」
她就来时那样威风凛凛、大刺刺地走了出去。我觉得自己在微笑,而且并没有带着一点得意之色。这原来是非常快乐的一天。
当我走到潘趣酒室的时候,阿尔文不在那儿,彼得·南斯洛克懒散地伸着四肢坐在其中一张蒙着椅套的椅子上。
一见我进来,他跳了起来。
「多么高兴呀。」
「波尔格雷太太告诉我,在特里梅林先生不在的情况下,我可以来尽主人之谊。」
「你有这样的习惯,总是使我想起你只是一位家庭女教师!」
「我觉得,」我回答,「有必要这样做,既然你可能早已把这抛到九霄云外了。」
「你是这样美貌的女主人!确实,你在给阿尔文上骑马课时,看上去可不象一位家庭女教师,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这样儿。」
「那是因为我穿了骑装的缘故。向别人借来的衣服。一只野鸡如果得到尾巴,看上去也会象孔雀似的呢。「
「我亲爱的野鸡小姐,我不同意你的看法。一个男人的成功取决于他的风度——女人也如此;不是靠好的服装。不过,在我们亲爱的小阿尔文到来之前,让我问你这么一个问题:你认为这个地方怎么样?你将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吗?「
「这实际上更多的是这个地方怎样看待我的问题,有权力的人是否决定留我的问题。「
「啊,——有权力的人在这点上并没有不可理解之处,不是吗?你认为老康南怎么样?」
「你用的形容词不准确,我的身份是不宜评头论足的。」
他发出大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亲爱的家庭女教师,」他说,「你真是要我的命。」
「我听了这句话很遗憾。」
「虽然,」他接着说,「我常想到死于大笑一定是死的一种非常痛快的方式。」
这个玩笑被阿尔文的出现所打断。
「啊,她这个小女士!彼得嚷道,「亲爱的阿尔文,你和利小姐多好,肯让我和你们一道享用茶点。」
「我奇怪你为什么要来,」阿尔文说,「你以前从来没有……除了詹森小姐在这儿的时候。」
「嘘!你泄露了我的秘密。」他低声说道。
波尔格雷太太与基蒂走进来。基蒂把托盘放到桌上,同时波尔格雷太太点亮了酒精灯,我看到托盘上有一个茶叶筒。基蒂在小桌上蒙上台布,送来了糕点和黄瓜三明治。
「小姐,你愿意动手沏一下茶吗?」波尔格雷太太问道。
我说我很乐意沏茶,波尔格雷太太便向基蒂做了个手势,而基蒂带着近乎崇拜偶像的表情凝视着彼得·南斯洛克。
基蒂象是不乐意离开房间似的,我觉得赶她走未免不近人情。我认为波尔格雷太太在一定程度上也被这个男人迷住了。我心中暗道,这一定是因为他与主人如此显然不同。彼得用眉目传情来讨好人,我已经注意到他随时把这种阿谀毫不吝惜地奉献给所有的女人:基蒂、波尔格雷太太和阿尔文,他对她们所献的殷勤并不比对我的少。
献殷勤的价值就在这里!我暗自思忖,觉得有点不快,因为此人有一种善于抚慰人的本领,使他身旁的每一个女人都感到自己是迷人的。
我沏了茶,阿尔文把面包与黄油递给了他。
「真开心,」他大声说,「我觉得自己象个苏丹,两位漂亮的女士在待候我。「
「你又在说谎了,」阿尔文嚷道,「我们没有一个是女士,因为我还没有长大,小姐是个家庭女教师。」
「太亵渎神明了!」他悄悄地说,兴奋的目光几乎是情意缠绵地落在我身上。在他目不转晴的盯视下,我感到窘得不是味儿。
我很快转变话题。「我认为阿尔文迟早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女骑手的,」我说,「你的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