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文望着我,我告诉她:「我没有骑装。」
她的脸色先是失意,继而喜形于色。「跟我一起来。」她说,几乎是要搞什么阴谋似的。我很欣赏我们之间的新型关系,这是通向友谊的重大进展。
我们沿着画廊往前走,一直来到波尔格雷太太曾对我说不是我住的那个地方。阿尔文在门前停留了片刻,我有这种印象:她是硬着心肠往里进的。她终于把门打开,身子闪到一边让我进去,我下意识地感到她是要让我先进入室内。
这是一个小房间,我判断是个梳妆室。里面有一面长镜,一个高脚柜,一个五斗橱,一只栎木箱。象这个家里的大多数房间一样,这间屋子有两个门。画廊里的这些房间看来都是互相通着的,另一道门开着一条缝。当阿尔文进入梳妆室、向邻房探头看时,我跟在她身后。
这是一间卧室,一间陈设美观的大房间,地板上辅着蓝色地毯,窗子上挂着开鹅绒帘子。床是一张四柱卧床,虽然我明白它很大,但设在这个大房间里却显得又矮又小。
见到我对这间卧室的有兴趣,阿尔文显得忧郁。她走到连通两个房间的门边,把门关上了。
「这儿有很多衣服,」她说,「都在橱子和高脚柜里。一定有女骑装。有你可以穿的。」
她已经拉开橱门。这是为了让我看到使她如此激动的什么新东西。我是多么高兴,竟发现了通向叩开她心扉的途径。
在橱子里有许多连衣裙、衬裙、帽子和靴子。
阿尔文很快说道:「在阁楼上有好多衣服。几大箱子的衣服。有祖母和曾祖母的,一到开舞会,她们总是穿起来猜迷儿……」
我举起一顶女式黑色水獭呢帽——显然是骑马时戴的。我把它戴到头上,阿尔文笑得声音都有点哽塞了。自我来到这个家庭以来,我觉得这笑声比什么都感人。这是一种不习惯如此大笑的孩子的笑声,她的笑容几乎带有内疚的意味。我决心让她常常大笑,而且丝毫不带一点自责的心情。
她突然控制住自己,象是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你戴上它看起来挺滑稽的,小姐。」她说。
我站起身来,走到长镜前面。看来肯定不象我本人了。在黑色水獭呢帽的映衬下,眼睛显得很明亮,头发的古铜色也显得更深。我确信看起来我比平时越发减了动人之外,那就是阿尔文所说的「滑稽」。
「一点儿也不象个家庭女教师。」她解释道。她抽出一件连衣裙,我发现这是一件用黑羊毛料子做成的骑装,镶着绠子和球形花边。这件骑装有蓝色领子、蓝色护腕,剪裁得也很讲究。我把这件骑装拎起来贴在身上比了一下。「我认为,」我说,「这一件会合适的。」
「试一试吧。」阿尔文说。接着……「不,不要在这儿。你把它拿到你的房间去穿。」她象是突然急于离开这间房子,拿起帽子,跑到门口。我认为她是想早点儿去上骑马课。如果四点钟要赶回来吃茶点,那就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拿起连衣裙,从她的手中接过帽子,走回我的房间。她则匆匆忙忙进了她的房间,我立即穿上骑装。
这件骑装并不太合适,不过我对衣着向来不讲究,正准备忘记腰身有点儿紧、袖子有些短的缺陷时,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从镜子里看着我。我戴上水獭呢帽,对自己的装束十分欣喜。
我跑到阿尔文的房间,她已经穿上了骑装,看见我时,眼里闪出兴奋的光芒。她象带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兴致的眼神望着我。
我们下楼到马厩里,我告诉比利为阿尔文给巴特卡普备鞍,再给我另备一匹,,因为我们就要上骑马课了。
他带有几分惊讶望着我,不过我对他说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急等着开课。
一切准备停当,我给巴特卡普套上了缰绳,让阿尔文骑上,并把她带到了驯马的围场。我们在那里练了将近一个小时,当我们离开时,我知道阿尔文和我已经建立起了一种新的关系。她虽然没有完全承认我——那样要求也就太多了——但是我完全相信,从那天下午起,她明白了我不是一个敌人。
我倾注全力给她信心,我使她逐渐习惯骑马和对马谈话。我让她周身躺在巴特卡普的背上,仰望天空;然后我让她闭上眼睛。我给她讲上马和下马的动作要领。巴特卡普只不过在场地上遛遛,但是我确实相信这一小时结束时,我在使阿尔文消除恐惧上已做了大量工作;这就是我决定上的第一课的内容。
我吃惊地发现已经三点半了,我想阿尔文也是如此。
「我们必须立即回家,」我说,「要么我们就改变吃茶点的时间。」
当我们走出围场时,一个人影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我大吃一惊,原来是彼得·南斯洛克。
在我们往前走的时候,他鼓着掌。
「第一堂课到此结束,」他喊道,「一堂精彩的课。我过去还不知道哩,」他把脸转向我,又接着说,「骑马的本领也包括在你的许多技艺之中。」
「你刚才在看我们吗,彼得叔叔?」阿尔文问道。
「看了后半个小时。我对你们两位的羡慕是难以表达的。」
阿尔文慢慢笑了,「你真羡慕我们吗?」
「正象我总想说些赞美两位美丽女士的话一样。」他说着,把手放在心口上,优雅地鞠了一躬。「我从来不说一句假话。」
「直到此刻为止。」我刻薄地说。
阿尔文脸色阴暗了,我补充一句:「学骑马并没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成千上万的人每天都在这样做。」
「不过,从来没有人教得这么妙,也从来没有人学得这么耐心过。」
「你的叔叔是个爱开玩笑的人,阿尔文。」我插了一句。
「是的,」阿尔文近乎悲哀地说道,「我知道。」
「呃,」我说,「我们早该回去吃茶点了。」
「我想我是否可以受到邀请到书房去吃茶?」
「你来访是为了见特里梅林先生的吧?」我问。
「我来访是为了与你们两位女士一起吃茶的。」
阿尔文突然笑了起来;我可以看出她并不是没有被这个人的可爱之处——那是我料想到的——所感染。
「特里梅林先生今天下午很早就离了家,」我说「我不清楚他到底回来了没有。」
「老猫不在……」他低语着,他的目光在我的骑马装上扫视一遍,那副神态我只能用「傲慢」这个词来形容。
我冷冷地说:「来吧,阿尔文;我们得马上走,如果我们要不误吃茶点的话。」
我开始策马小跑起来,一手抓住巴特卡普的缰绳,向家里驰去。
彼得·南斯洛克在我们后面走着,当我们到达马厩时,我看见他正向屋子走去。
我和阿尔文下了马,把两匹马交给马厩里的马倌,就急忙回到我们的房间。
我脱去骑装,换上自己的衣服,向自己看了一眼,心想穿上这套灰棉布衣我似乎显得那么单调啊。我对自己的傻气做了个不耐烦的姿势,拿起骑装挂到小橱上,决定一有机会就先问问波尔格雷太太,我穿这件骑装是否妥当。我想,下午这么做完全是凭一时的冲动行事,但我是受到刺激才采取了这一敏捷行动的,我认为,这是由康南·特里梅林的态度促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