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他们就这样放心的把我交给你?」
他露齿而笑,「他们说看我一表人才、长得端端正正的不像是坏人,而我也顺便把我在北京市政府的职位告诉他们,他们就完全相信了。」
成芷翻了个白眼。阿公、阿妈们,你们太单纯了,人不可貌相,你们不记得了吗?
「不过最主要的是我当着他们的面,打电话给妳在洛杉矶的父母,把妳的情况告诉他们,请他们不必担心,由我来照顾妳就可以;而刚好那时医生的报告也出来,知道妳没有任何严重的伤害,所以伯父、伯母就很放心的答应了。」
「你怎么有他们的电话号码?」她凶巴巴的问,「又怎么知道我住院?你派人跟踪我?」
「我捡到妳的手机,那天晚上从妳的背包里掉出来的。而妳住院的消息是从报上看来的。」
「拿来!」她推开想帮忙的手,自行挣扎坐起。
他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还她。
「你偷看我的手机?」她很用力的瞪他。
「我想把它送还给妳,总得知道妳的资料嘛。先不说这个,妳先打个电话报平安吧。」
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照他的话,先拨了通电话给她爸妈。她爸妈听到她没事了,差点喜极而泣,还交代她要好好向「她的男朋友」道谢。
她阴沉着脸放下手机。
「伯父、伯母怎么说?」
「伯父、伯母?!」她怪叫起来,「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还敢乱叫?」
他露出安抚的笑容,「我会这样自作主张,是因为当时情况有点棘手,旅行团的行程不能因妳而整团停摆,可是又没有年轻力壮、可以为妳拿主意的人留下来陪妳,所以我的出现使大家都松一口气;况且他们都得到妳父母的应允,因此才会放心的把妳交给我。」
他的眼神清亮,没有半点闪烁,若不是那天晚上曾经领教过他的疯狂,她也会认为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好青年」。
「我爸妈怎会相信你的说辞?他们知道我没有男朋友!」她满脸不悦地说。
他的眼睛立刻发光,嘴角上扬,一副高兴的表情。她暗骂自己笨,告诉这个色狼做什么,要他来追啊?有没有脑袋呀!
「我告诉他们,我们是网友,常上网聊天,彼此都很熟悉对方,这次妳顺道来北京看我,和我见面。」
「这样也能信?」她不情愿的接住他递过来的枕头,放在背后。
「怎么不能信?我告诉他们,妳的个性急,动作却慢,约会常迟到;妳很爱干净,什么东西都收得整整齐齐;而且妳很懂得调剂生活的情趣,对音乐、品茗、绘画、书法都有兴趣。妳讲究衣饰体面,细心温柔,做事讲信用,答应的事没做好会辗转难眠,最重要的一点……妳非常在意是非曲直。」
随着他的数说,她的眼睛愈睁愈大。
「原来,你真正的职业是在夜市摆摊看面相!」
「不,不是!」他的笑容像太阳一样灿烂。
「是……因为我认识妳好久了。」
她的脸转为无奈。「你又来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不要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就像那天一样。」
他张口又合上,再张口,还是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我叫作成芷。」
他低头沉默,好阵子才说:「我叫明旭,明白的明,九个太阳的旭,今年二十六岁,是独子,任职于市政府,是天桥市集管理处处长。」
喔,原来不是她想的地头蛇,而是公家的地头蛇。
他静静的看着她的手。「成芷,我必须再道一次歉,那天晚上,我的行为非常鲁莽,让妳惊吓误会,对不起。」
看着他落寞的神情,她有点不忍,想逗逗他。
「不必!你害我吓掉半条命,到现在我都还不确定你那天晚上是不是真的要……要……」
他困窘的摸摸颈后,「这真是一场天大的误会!那天晚上,我以为妳早认出我来,但妳又不承认,所以我只想看妳身上的胎记,确定我没认错人,我并没要对妳行凶。」
她斜睨着他。真的吗?
「况且……」他的脸浮起淡淡的红晕。「妳的膝盖,把我撞得也差不多去掉半条命,我们算扯平了。」
她忍不住笑出来,挑挑眉,一副你活该的表情。
「好吧,我活该,我不该那样急躁,不过在找妳找了二十年,几乎要发狂之际看到妳,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他深深的凝视她,眼底盛满浓浓的感情。
她垂下脸。说的也有道理,二十年的等待,的确很久。
「你还没告诉我,你在找谁?」为什么他会记得,她却完全没印象?
「我在找……我上一世的恋人。」他握着拳头说。
「这会不会太离谱?谁会记得自己上一世的恋人?你这样说,别人不把你当成精神错乱才怪。」
若不是已经知道前因后果,她就会更加肯定他是疯子。
「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连我的父母都不曾,找到了妳,我才说出来的。」
他轻碰她的手,「妳……就是我前世的恋人。」
她还是不自主的缩一下手。「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真的,这种事该向谁查证?」
他缓缓的吐气,平静自己的心情。「我知道这不合理,但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我记得上辈子的事,记得妳,也记得发生的事。
我从六岁开始,就不断作着上辈子的梦,这些梦并不是按照发生的顺序,而是跳着乱作,一会前、一会后、一会悲、一会喜,我全然无法选择,只能依梦的情境,尝遍悲欢离合。于是要找到妳的决心只有愈来愈强,没有一日稍忘,直到四日前,我才如愿以偿。」
她慢慢的抬头,对上他澄澈清明的眼眸。「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过去就让它过去,把你的人生放在旧时的轨道上,再去依循它的走法,不是太不智了吗?」
他露出苦笑,「我也曾这样想过,但是当我想放弃不再寻找时,旧时的恶梦就会出现,无一例外的作我上辈子临死前的情景,让我忘不了自己临终时最想见到的人是谁。所以我只能继续找,不断的找……」
她怆然心酸,露出不舍的温柔表情。
「难怪我一直找不到妳,妳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叫我如何去找?」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望着他的手。「你知道吗?如果现在有人听到我们所说的话,一定会认为我们二个人都疯了。」
他盯着她的脸,「我不在乎别人以为我们是什么,我只在乎妳相不相信我。」
她相不相信?三天前她绝不信;不过现在,她的确相信了。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妳相不相信?」
「那不重要……」她逃避他的眼光。
「不,这很重要,对我来说是生死攸关的事!」
她沉思了会儿,小心选择所用的字眼,「我认为……就算我们前世是一对恋人,那也是前世的事,我们活在现在,才是重要的,你不能用前世的感情来勉强现世的爱情。」
他呆住,直楞楞的看着她,血色从他的脸上消失,他突然迅速放开她的手,像潮水退岸一般,站起来走得远远的。
转过身,他注视着窗外。
对不起,她在心里面说,她不能作违心之论,前世亦谦和纪萱的感情那样激烈、那样痛苦,让完全不记得的她感到恐惧,她无法像那样子的爱人,也不要被那样的感情紧紧束缚住,所以请他不要用那么深情的眼睛注视她,她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