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一样,杰西偷偷溜到侧墙,想爬窗户进去。
正要推开窗户……咦?锁了!
杰西又试试另外一扇窗,结果还是一样,全都上锁了。
完了,一定是因为昨天和维兰德在教堂大干一架,砸坏许多东西,所以修士们才会将整个教堂给对了。
真气人!都是那小子害的,要不是他,他那可爱又温暖的管风琴基地也不会就这么毁了。
垂着头,非常无奈地走到学校附近森林里,仰头望着茂密的枝叶。
今晚,他大概只能窝在树上了,至少,这些扶疏茂密的林叶可以帮他挡点风寒。
缩着身子,拉紧外衣,杰西圆溜溜的双眸看着远方逐渐昏暗的天色,失去阳光抚照后的大地迅速变得阴冷起来。初雪虽然尚未落下,但夹带寒霜似的冷风仍然让人冻得头皮发麻。
温暖的灯火从不远处的街上一点一点亮起来,为宁静的小城装点上无数浪漫。
杰西将头靠在树干上,心里有种奇怪的空虚,好像有点难过却又不知该从何难过起?也许太习惯之后就变得麻痹了。
好漂亮的灯海夜景啊!杰西羡慕地看着远方。
他猜想,那些灯火里的人家,一定有暖暖的棉被可以盖、也有美味可口的食物可以吃。真是幸福,为什么他不能出生在那样美好又愉快的家庭里呢? 杰西一连在树上睡了三天后,费德里希老先生仍没能气消,母亲爱嘉特跟小妹朵丽拉只好偷偷送了条毯子到学校给他。 杰西当然不敢让两人知道他每天晚上都窝在树上打哆嗦,他随意撒了个谎说是住在某某同学家草草敷衍过去。
不过,眼看着跟维兰痛同去莱比钖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他身上既没盘缠、也没家当,除了那几件不怎么保暖的旧衣服还有母亲跟小妹偷偷塞给他的小毯子外,简直就是一无所有。
可是,出发去莱比锡的日子是不能延误的,所以,当维兰德穿着漂亮的白色丝质衬衫、踩着华丽的皮制短靴,乘着雍容高贵的马车出现在学校门口接他时,看到的,是一个已经整整七天没洗澡,一头乱发几乎纠结成麻花辫,全身上下又脏又臭的流浪汉。
“天哪!你身上怎么那么臭啊!”杰西一上马车,维兰德马上捏起鼻子大声抗议。
平常在教室里两人座位距离远又从不说话,所以没发现杰西身体上的异样,现在一起挤在这小小的密闭空间里,生性爱好干净的维兰德真想立刻将他丢出窗外。
杰西闷着脸,靠在车窗边,一句话也不吭。
“喂,你跩个什么劲啊!我问你话你连理都不理,没见过像你这么没礼貌的人。”
杰西仍是不说话,径自呆呆望着窗外。
“杰西.费德里希,你聋啦!我在跟你说话耶!”
“嘘!别吵!”杰西盯着窗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瞧!下雪了……”
咦?真的吗?今年飘雪的日子似乎早了些。
“好漂亮。”杰西抬眼看着窗外,开心笑着。
“我看看……”维兰德将头靠过去,跟杰西一起挤在窄小的窗边瞪大眼,“真的耶,好漂亮!”
“瞧,这是今年初冬第一道落雪……”杰西难得语气温婉说着。
初冬第一道落雪?
往后每年初冬,第一道白雪落下时,我必定在这梅树林里等你,不见不散。
维兰德脑中突然闪过许多奇怪的画面,断断续续的声音在他脑海中不停回荡,震撼的景象与话语让他差点从现实世界中抽离。
又来了!自从搬来安斯达特后,这种奇怪的现象似乎一直反复出现。真糟糕,他该不会得了什么奇怪的妄想症吧!
“喂,想什么?看雪看呆了!”见维兰德愣愣盯着窗外,杰西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维兰德强迫自己拉回思绪,将眼光抛向远方。“喂,你好像挺喜欢下雪的?”
“是啊。”杰西双手支着头,换了个较舒服的姿势趴卧在窗边。“我从以前就喜欢看雪,小时候,每年冬天还不到,我就眼巴巴等在窗户边,心急地希望白飘飘的雪花赶快落下。”
“呵“呵,看不出来你这小流氓也挺罗曼蒂克的。”维兰德笑着揶揄他,也学身边的人一起趴在一起趴在窗边,瞪着两颗大眼看着窗外一片纯白。
杰西杰西轻笑一下,没有平常火爆的气焰。
一连在树上窝了七天,不仅身体被冻得僵硬疼痛、连脑袋瓜的思考彷佛也变得缓慢起来起来。他疲惫地眨眨眼,现在的他只想在这温暖的马车上好好睡一觉。
靠着漂亮的白色丝质窗帘,杰西缓缓闭上眼,俊俏的脸上写满沉重的疲倦。
维兰德一脸疑惑看着他,觉得这家伙今天真是怪异又莫名到了极点。
算了!不管他。这种冷天气,还是睡觉的好。
不过,这马车空间有点小,他跟杰西两人又都长得一副手长脚长,不管摆何种姿势好像都会撞在一块儿。
没办法,只好委屈点了。
拉过毯子,维兰德有些不情愿坐在杰西身边,虽然他身上又脏又臭,不过在这种冻死人的冷天气里,有个天然暖炉让人靠还是挺舒服的。
第四章
从安斯达特出发到莱比锡,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大概是百来里的路程。
不过维兰德向来教尊处优,又怕马车颠簸,所以两人一路上慢吞吞左摇右晃,平常只要两三天的行程,竟整整花了快一个星期才抵达莱比锡。
一进城,维兰德就急着先在萨克森广场附近先找家舒服豪华的旅馆落脚。
没办法,因为他实在快受不了--
“杰西.费德里希,我警告你,你今天再不洗澡,我就一剑劈了你!”
彷如河东狮吼、鬼哭神嚎,维兰德咆哮的尖锐嗓音几乎要掀掉整栋旅馆,别说是隔邻房客,恐怕连一楼大厅的柜台账房都知道他们三0三六号房的客人不想洗澡。
“喂,你不能小声点吗?这样鬼吼鬼叫,很丢人的。
“丢人!你还好意思说?”维兰德咬着牙,一张脸气得快抽搐了,“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蓬头垢面、披头散发,跟垃圾堆里发烂的死鱼没两样,又脏又臭熏得人胃液吐满地,每天带着你上街住旅店。我才觉得丢人呢!”
杰西倚在门边,两手插在裤袋里,虽然觉得维兰德讲的话是事实,不过那张嘴巴尖酸刻薄的形容词未免也太毒辣了点。
其实,他又何尝想这样?十几天不洗澡,身体痒得要命不说,他自己对身上的异味也很不喜欢。
可是,他身上除了这件像乞丐一样的衣服外,根本没有其它换洗衣物,就算洗了澡,还是得穿着上这身脏衣服,那洗了跟没洗还不是差不多?而且这么一来,八成又会被那满嘴吐不出好话的小子取笑,岂不是很丢脸?
不要、不要,他绝对不在这小贵族面前示弱!
“我不要洗澡。”杰西瞥过脸,像小孩般任性地拒绝。
“不要也不行!我热水都帮你准备好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你身上这层臭泥垢给刷干净!”维兰德像是吃了秤铊铁了心,两手抓住杰西的手臂,硬将他往浴室拉。
“喂!你做什么,别耍蛮力!”杰西死赖着不肯走。
“我偏要!等会儿不但要把你身上的泥垢全刷掉,还要把你这身脏衣服也丢了!”
什么?“你也太不讲理了吧!把我衣服丢了我穿什么?”这可是他唯一仅有的家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