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伤口被他弄得绽开了。
我咬牙问道,“这下可以了罢?”
他不说话,却单手拉开了我的腰带,简单几下,身上最后的那点装蔽物就被褪的干干净净。
“你……你要干什么!” 我脸色猛地一变,几乎弹起来,却被他又用力压回去。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色,但他的声音里满是嘲讽意味,“不用怕,虽然兀兰王都男风盛行,不过你现在就一张脸能看,身上到处这里是疤那里是血,我对这种身体可没兴趣。”
两条腿被分开,大腿根部的那道旧刀伤被他不轻不重的按了几下,我痛得浑身一抽,差点晕过去。
“肌腱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敢硬撑着上城头,再多站个几天这条腿就废了。我可不想送个废物回临川。”
清凉的伤药小心涂抹在伤口周围,用白纱布一层层的裹好,我像条砧板上的鱼笔直的挂在铁床上,动弹不得。
莫炎似乎很满意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径直走了出去,对外面守卫的士兵吩咐道,“仔细注意里面的动静。我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开这道门。”
我狠狠拉了几下铁镣铐,床头的铁链哗啦啦的乱响个不停。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大笑,声音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这个混蛋!
几乎赤裸的身体贴在铁床上,衣服就丢在几步远的地上却碰不到,我气得发晕, 恨恨挪开视线,逼自己冷静下来。
“降城礼”……
刚刚听到的三个字突然跳入脑海。心头传来一阵冰冷的寒意。
就定在明日么?好快……
一口气吸的大了,背上的鞭伤突然传来一阵热辣辣的抽痛,我急忙屏息,动也不敢动。
不止背部,身体就像被车碾过的布袋,浑身各处的伤口都在痛。这么多年,虽然在宫廷校武场上练习武术兵法受伤是常事,却从来没有伤到这么重过。
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昨日城破时没死成,沦为阶下囚的下场果真好不到哪里去。
趴在冰冷的铁床上,我苦笑着合上眼睛。还是储存些体力吧,明日那一关只怕不好应付。
父王,王兄,你们走得干脆,却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难道我们的血缘亲情,我们的国家,在入侵者的铁蹄面前都不值一提么……
恍惚间,耳边又充斥着无尽的哭喊声。那是母亲和妻子们带着绝望的神色,搂住一具具丧失生命的身躯哀哀恸哭的声音。
我费力的睁开眼睛,四周都是怵目的红,无数只手从血水中伸出来,向着我的方向哀求,“殿下!救我!救我!!”
我伸出手想去拉其中的一只手,可是我的手竟然从那只手的影像中穿过去了。最后抓住的,只是无尽的冰冷空气。
“殿下,保重。”
我蓦然回头,王丞相靠在城墙边上,花白的头发在大风中纷乱的舞动,对着我似宽慰,又似遗憾的微笑着。
我惊惶的向他的方向飞奔过去,流着泪大喊,“王丞相!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眼前一花,王丞相的身体已经像断线的风筝笔直无声的坠下城墙。
我呆呆的站在城上,望着周围的尸体,远处无数兀兰士兵手中明晃晃的长矛,慢慢的向我立足的方向逼近过来,那种沉重的压迫感从眼睛的视觉开始,直逼上心头,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捂着胸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几滴汗水从额头滑过脸颊,滑落到铁床上。
举起手臂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铁链轻响了几下,动作突然顿住了。
周围有轻微的呼吸声。
我猛然转头望去。看清床边的那人是谁,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看来真的睡沉了,竟然连房间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莫炎靠着铁床的床头大刺刺坐下来,眯着眼睛瞅了我半天,突然嗤的一笑,“就在你刚才哭着喊‘不要留下我一个人……’的那个时候。”
我愣了愣,想起刚才的那个梦来,急忙伸手擦擦眼眶,果然有些湿。
该死!怎么偏偏让他看见了?!
被莫炎仿佛很好笑似的盯着又看了半天,我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狠狠的一锤床沿,震得手上铁链哗啦啦乱响,
“落在你手上我认了!有种你就干脆给我个痛快,不要半死不活的折腾人!”
莫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笑道,“易昭殿下这是什么话?殿下如今归降我国,以后我们同殿称臣,彼此间相互亲近亲近,多了解些对方岂不是很好?”
我冷笑,“莫帅用的真是很独特的亲近方式。”
“承蒙夸奖,愧不敢当。”他的脸色泰然自若的很,仿佛当真在虚心接受别人的赞赏似的。
对这样的人,说什么也是白费力气。
我很快明白了这一点,放弃和他磨嘴皮功夫,干脆直挑正题,“你回来干什么?”
莫炎挑了挑眉头,伸手把床头扣住我手腕的两个镣铐解开一个,从地上捡起几块布料丢在我身上。
我一愣,勉强坐起来。刚刚活动了几下失去知觉的手腕,就见他拉开了牢房的铁门,“你们进来,给他整装。”
一群宫娥打扮的女子捧着盛着各式衣料的银盘,垂着头从门外鱼贯而入。那些宫娥应当都是王宫中的侍女,依稀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个个双目红肿,暗自垂泪。
房间里面一片沉默,只有衣料的摩擦声偶尔响起。我默然坐在床沿,任她们服侍着梳理头发,擦去身上的污处血迹,一层层穿上华丽的典礼长衣。
门外兀兰士兵的虎视眈眈之下,自始至终没有人敢开口说话。花费了半个多时辰把周身打理完毕之后,宫娥们又沉默的自铁门鱼贯退去。
最后的那个宫娥脚已经迈出门去,却又突然转身冲回来,趁周围士兵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扑通跪在地上,对着我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个头,“殿下,前路艰险,请务必保重,重建我易水!”
“抓起来!”
看到莫炎蓦然沉下去的脸色,王参军在旁边出声下令。旁边的几个士兵立刻大步上去拳脚交加,那叫不上名字的女子被殴得倒在地上呕血不止,被拖出去的一路上血痕斑斑。
我眼睁睁的看着,指节握紧直到泛白,心痛如绞,却说不出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力庇护子民,此身枉为丈夫!
莫炎沉着脸色注视着那群宫娥被驱赶走远,回过头来盯着我又打量了一阵,冷不防开口道,“她倒是提醒我一件事了。无论怎样你也是易水的王族,对民众有莫大的影响力。如果惹出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我打断他,“降城礼上我会合作。”
他扯了扯嘴角,“我该信你的话么?”不知为什么,那盯着我若有所思的眼神中总透出些古怪。
他很快的走出去对外面吩咐了几句话,不久一个亲兵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从门外进来,托盘上面高高放了一个银质酒壶,一个酒杯,一个纸包。
瞥了我一眼,莫炎把鼓鼓囊囊的纸包拆开,里面艳红色的粉末倾数倒进酒壶里,然后把酒壶拿起来晃了晃,斟了一杯酒递到我手上。
我望了望杯里,倒出来的酒水果然一片血色。
还没端到唇边,一股浓烈的辛辣味道已经开始强烈的袭击嗅觉。我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把酒杯拿的远了点,压抑住声调平稳,“这是什么?”
“酒。”这就是莫炎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