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什么时候放开?”
“……”
“……”
英雄原来有的是色胆!
见他讪讪放手的王国宽等人也实在无言以对。
“那个……晚亭,李长老并无恶意,只是亲近亲近的意思。他还有伤在身……啊,这都要怪我这老糊涂!没事先跟他说你不喜欢别人触碰,不能依一般江湖规矩见礼。”
欺他才从西域绝岭初涉中原,王国宽睁着眼睛说瞎话,打哈哈将李逸风不合时宜的举动硬掰成合情合理的“发乎情止于礼”,使眼色让手下先将人救下,再给何晚亭赔一个“一个看在我面子上”的笑容,这才忧心忡忡地再次离去。
真受不了!平常这李长老眼高于顶,多少名门侠女明着暗着倾心于他,却总被他一笑而过,要不就比和尚还能守禅的不动七情。真真人如其名,风一般难以让人捕获的男子。
这次怎地对一个初识之人就逾越如此?
虽然也听说他一向雷厉风行,对既认目标出手很快,但这一次,该不会是……
多忧多虑的“赛孟尝”还没想到该不会是什么,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大响,似乎有重物落水,惊起蛙声一片。
一行人胆战心惊地回过头去,果然就看到亭子里本来应有的两句身影,只剩下一抹鹅黄的背影尤在气得微微打颤。
荷池大大的涟漪中,好不容易才冒出一个头来,痛成落水狗的李逸风一脸狼狈地拨下不知何时跳到他头顶上的青蛙,不死心地做最后的挣扎。
“好吧,我承认我一见面就向你求婚是太唐突了一点,可是至少能告诉我姑娘芳名?你别看我这样,也别以为我很风流,平常我也不会那样的……实在是喜欢你么!”
他居然还很委屈!
并且很委屈得在申诉他并不是没市场,只是情难自禁。
王国宽几乎快要晕倒!
他他他……号称眼里如鹰的风行神丐眼睛到底长到哪去了?
虽然何晚亭是长得很美没错,可是他的身形、他的举止、他的嗓音,瞎子也能看出它不可能是任何一个男子求婚的对象。
因为他是个男人!
而且一看就知道是个脾气很坏、一不合意就会不顾别人颜面,轻易给人好果子吃的恶劣美男子。
武林最有希望的明日之星、江湖暗恋排行榜第一顺位的李逸风竟然眼睛被牛屎糊到,岂不是要叫数以百计的姑娘芳心揉碎,数以万计的武林同道愤懑失望?
莫不是那邪恶的毒箭所害的?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众人远远地看着荷亭内还没落幕的一场闹剧,突地一齐激凌凌打了个寒颤。
此,即为二人的初识。
虽然在当天上演了一场搞错对象的“求婚”戏码。
谁也没想到过,在那之后他们会真的卷入那场爱恨交织的情仇中,缱绻终生。
2、刮骨疗伤
还是由“赛孟尝”王国宽牵线,好说歹说,终于再次说动了已气得黑口黑面的何晚亭。
临时空出的客房内烧了沸水,床边放着剜骨刀、小刀、银针、利剪等种种工具,瞧起来就像一个屠宰的现场。
万事俱备,生怕他再惹人不悦的李逸风也已经被准备好——结结实实地捆在床上挺尸当宰猪哥了。
众人对望了一眼,突然都觉得这情形似乎有些不妥,担心起来。
不消说,自然是生怕看起来很不好相处的何晚亭还在记恨适才之事,万一他在这未来武林明星性命攸关的治疗中挟怨以报,到时候就算救了个活人回来,保不准让人不死也去半条命,落个伤残什么的可就……
显然也瞧出了别人的意图,沉下天底下最俊俏的晚娘脸的何晚亭背手而立,正眼也不看一眼这边,意思是要让大家出去他才肯动手疗伤。
被众人推出的王国宽干笑着,不停地赔着笑脸,只希望还有商量的余地。
“哦,如果你们执意要留个人在此,万一我分了心,划错刀,伤错了经脉,以后落下什么行走有碍、下肢瘫痪的病根儿,那可怪不得我了。”
凉凉地说着就算有人在此,他要伤人也依旧照样。
即便这人真是王国宽的侄儿,但这肆无忌惮的口吻也让人受不了,一时间人人脸上变色。
一片不知道是应先挟持神医还是赔罪讨好的尴尬中,倒是现场的另一个事主开口了。
“算了,百般终是命!何公子瞧起来也不像是愿意让血腥脏了手的人,若真有个山高水远,也是我李逸风应得的。”看一眼还在犹豫的人,李逸风的口气突然变得很重,“疑人不用!”
被他突然正经起来的神色所震慑,本来还想留在这里的人立刻听令退了出去——有些人就是这样,别看他平常嘻嘻哈哈貌似地痞无赖,但当他一旦认真起来,举止间自有一股正气,叫人不由自主地信服于他。
待旁人屏退后,何晚亭这才慢条斯理挽袖剪开他伤口旁的衣物,露出那微微肿胀的肌肤,只见那紫色的小箭入肉颇深,这歹毒的暗器便是近年来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碎心箭。
“一箭既入,心碎神伤;一朝为魔,万劫不复。”
这箭可怕之处并非其锋利,而在于上面的毒,这毒虽不是见血封喉的急剧,却让人闻风丧胆,因为这毒好比一场黑色的瘟疫。
僵尸帮的人武功诡异无比,而且帮中教众人如其名,似乎都是不怕痛楚的僵死之兵。他们的眼睛丝毫不带人的温度,动作也不见得十分灵便,但打起架来个个不要命,就算断了一只手或是残了一只脚,也仍只知道一味向前厮杀,仿佛浑然没有痛觉——若要除掉这样的僵尸人,只有将其心脏捣碎,或是将他们的头颅斩下。
传说中僵尸帮在月夜下以利齿生噬人血后,被噬之人不多日也会变成一具见不得光的活死人。
这碎心箭就如僵尸毒牙的衍生。
箭上淬的毒,虽不致命,但却能控人心神。如无根除之方,中毒之人久而久之也会变得如僵尸一般,性情凶暴,毫无痛觉,为人所不容后自然也只落得与僵尸帮其他帮众同流合污的下场。
这神秘帮派崛起于江湖虽然只是近年的事,但其诡异歹毒的手法却已激起江湖人的同仇敌忾。
若不是那僵尸帮的主人——驱魂使实在行踪诡异,中原数大门派遍布眼线都找不出他的端倪来,不然这邪恶又歹毒的噩梦制造者早被人食其肉寝其皮了。
众人退离后,房中只剩下静默无语的两人相对。
何晚亭皱着眉打量呈五星连珠状布于男子身上的箭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一叹,神色怃然。
这男人身重五箭,若不是运气好能碰上自己,倒还真是只能等死——不是他自己狂躁而死,便是变成邪恶的僵尸帮众被人杀死。
“第一箭,在你左臂,我要取出来了。”
淡淡地述说着自己即将下手的部位,何晚亭手下寒芒一闪,一枚带紫黑色浓血的箭已和着硬生生被剜下的一团血肉,破肤而出。
“啧!他们也真是的,这么毒的箭还装上倒刺,我说这种东西一定是女人发明出来的,有道是‘最毒妇人心’。”
李逸风欣赏着刚刚从自己手上拔出的小箭,虽然满头都是冷汗,却依然笑语从容。
“第二箭,在你的左肩。”
同样无表情的诉说,手下一转,又是一枚血淋淋的碎心箭被剜出,安置在铺了白帛的托盘上。
李逸风脸色更白,却依然没有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