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又能怎么样?!跑不了、逃不了、开不了口!难道还有其他法子不成?!”
“我就是闷!就是要出去!不然你让大哥来陪我解闷!”
秋素苇百般挑衅胡闹无非是担心二狗会有不测,但那铁勒国人这一路上算是见识过秋素苇的狡诈圆滑,他竟骗得负责掩饰的随行少年们的好意,数次都有故意放水的情形,恼得这名大汉气极败坏,干脆直接扣下二狗来束缚秋素苇。
“好闷啊……”
秋素苇开始软化鬃胡大汉,泪眼婆娑,可怜兮兮:“我手脚麻木,又无人理睬,有苦说不出,你还凶我……呜呜呜,我只想见上大哥一面,我向你保证绝不打歪主意还不行吗?呜呜呜……”
泪水朦朦的玉娃娃,粉嫩嫩的脸颊好似出水芙蓉般挂珠含露,大汉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小鬼的脸上明明覆有一层平凡长相的面皮,却不知为何,由头至脚散发出一种倾国绝色独有的风情魅力,令人呼吸不稳。
大汉万般无奈地闷哼一声,有着某种不甘却不得不认命的意味。
秋素苇气极败坏地东窜西跳,因为原本目的是想见大哥,谁知那大汉宁可带他出来逛街也不让他见二狗。可是一出来便立刻点了他的哑穴,而且步步紧贴,要知道背后有人拿刀柄顶着你的腰,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宁伊州四周皆为沙漠,寸草不生,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灰濛濛的黄沙之中,连小贩的摊子上都覆满一层薄薄的沙尘。不过宁伊州盛产石脂水,经官府汲取后卖给各地商贾,再运至宗元各地,可谓商机勃勃,自然吸引了无数商人进出宁伊州,人来人往,倒也热闹。
(注:石脂水,即石油,唐代用法。)
秋素苇倍感新奇地看着塞外物产,虽然不能说话,处境也不容乐观,但两眼却乌溜溜地转来转去,难掩孩子心性的兴奋。宁伊州树少沙多,不时刮起阵阵黄土,喜洁的秋素苇为免脸上沾染沙尘,总是用手像只小猫般擦来擦去,模样倒有几分调皮可爱。
忽然秋素苇抹脸的手莫名一顿,透过衣袖的间缝,只见玄臬与李赋松牵着马慢慢地踱过街市,秋素苇本已放弃的心再一次跳跃起来!
怎会这么巧?赋松竟会来到宁伊州?
秋素苇自然不知,李赋松与玄臬日夜兼程,顺着记号一路赶来。直至追到宁伊州城市前,记号才暂时停断,于是二人商议先找客栈住下,从长计议。
但宁伊州毕竟位于国界,龙蛇混杂,为免节外生枝,他俩都换上普通质地的百姓服装,身后的精兵也做游民打扮,格外低调小心地进入城中。
秋素苇口不能言,无法唤住李赋松,还未迈腿追上,身后已经传来低沉阴森的声音:“别乱来,否则小心你性命难保!”
秋素苇身体僵直,不敢妄动,又不能喊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赋松越走越远。
秋素苇眼波一动,忽然抓起烙饼摊上的竹篓一下子全丢到了地上!小贩立刻大叫起来,一把揪住了秋素苇,秋素苇见李赋松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索性冲那个倒楣的小贩就是一拳头!
大汉没想到秋素苇竟会用这种方法引起李赋松的注意,情急之下立刻反制住秋素苇的双手。被激怒的小贩叫骂着冲上来对秋素苇拳打脚踢,秋素苇无从闪躲,连中数脚。
可恶!赋松!你快回头啊!
喧哗的吵杂声引起了李赋松的注意,他不经意地回过头来,一眼看到一个流着鼻血的小贩正对一名被反束手脚的少年拳打脚踢,而那少年竟直直地望着自己。一霎那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李赋松征征地看着那个平凡无奇的少年,双目竟无法移开。
“少爷?”
李赋松忽然直直的往回走,玄臬怔了怔急忙追上。谁知,李赋松竟迳自走到秋素苇的身旁,一手拦下了怒气冲天的小贩,怀着复杂意味的目光与秋素苇的视线交织在一起,试探性地轻唤一声:“素儿?”
秋素苇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即使一句话不说,长相完全改变,你也能认出我吗?
秋素苇身后的大汉忽然露出了狰狞的凶相,他一把推开秋素苇,紧握手中的长刀蓦然刺向李赋松的小腹!就在秋素苇的惊呼声响起时,玄臬立刻闪到李赋松的身前,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刀身!顿时,鲜红的血水顺着双手淌下,大汉倏抽刀身,利刃再一次割过掌心,玄臬痛得当场栽倒在地。李赋松本能地扶住玄臬,还未及回应,大汉又一刀刺来!
此时李赋松的护卫们已经赶到,千钧一发之际挡开了大汉的凶器,当即厮杀起来。李赋松急忙以绢帕裹住玄臬的双手,玄臬吃痛间以目光暗示李赋松,李赋松怔了怔,这才忐忑地看向呆坐在地的秋素苇。
秋素苇愣愣地看着李赋松,眼中闪动的光泽不知蕴涵了什么,或许有些许感动,但更多的却是本能的欣喜之后的淡淡哀思,令他呆若木鸡的僵坐在地,脑海一片空白。
“素儿……”
熟悉又陌生的称谓,秋素苇神情木讷,仿佛不知该如何回应。李赋松怔怔地望着他,忽然脸上闪过一丝哀伤,大步上前将他紧紧地拥到了怀中。
秋素苇没有推开李赋松,多日渴望获救的他历经了难以想像的心灵折磨,在他最终获得自由的一瞬间却有些恍惚,劫后重生的心悸令他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情不自禁地窝在李赋松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鬃胡大汉被抓获了,但李赋松等人却没有意识到他们已在无意间暴露了身份,而一位皇帝远到千里之外的边界将会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围观的人群之中有一名裹着围巾的男子,他安静地注视着李赋松一行人,眼底闪过一丝异动,悄悄的退回人潮之中,消失不见了。
第七章
二狗柱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向秋素苇的房间走去,却被玄臬拦在了房门口。
“我要见小伟!”
“皇上跟他有要事商谈,”玄臬淡淡地说道,“你的腿伤严重,还是在屋里歇著吧。”
二狗犹豫了一下,最终难掩焦急地问向玄臬:“皇帝不会要杀小伟吧,他这一年来受了不少苦,再大的罪也够偿还了吧!”
玄臬苦涩地一笑,只是摇摇头却没再答腔。
秋素苇的苦,又何尝不是皇上的痛?
而屋内,李赋松小心翼翼地将那层逼真的面皮从秋素苇的脍上轻轻撕下。秋素苇躺在床上,有些呆板的乖乖不动,目光痴痴地看著李赋松,但眼神中的情愫却绝不是眷恋或爱幕,而是一种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茫然。
姣好的惊世之颜慢慢展现在李赋松眼前,一如即往的清透脱俗,娴美不可方物。李赋松无意识地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秋素苇的脸颊,暖暖地、润滑如玉。无数次以为只能在梦中重温这般美好的触感,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可以再一次如此清晰地触摸到它。李赋松看着目光迷离的秋素苇,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一个吻,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逝。
秋素苇愣了愣,没有反应,李赋松再一次吻了上去。这一回不再满足于细风一般的浅尝,而是深深地吻着。秋素苇的身子一颤,忽然扬起手重重地搧了李赋松一耳光!
李赋松一怔间,秋素苇已经翻身跃起,仿佛忽然回魂的怨鬼般疯狂地槌打着李赋松:“把家人还给我!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