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抬起头来,迷惑地看着我。
“如果我说,我也喜欢上了男人,你会怎样想?”
他更加震惊,泪水终于止住。
沉默两分钟。
我说:“我说的是真的。”
沉默三分钟。
他说:“可你是straight啊。”
没有沉默。
我说:“可我觉得我危险了。”
沉默了四分钟。
他说:“呵呵。”
我最怕的就是在聊天的时候,有人跟你说——呵呵——这干瘪的笑声就是在告诉你,我对你缺乏兴趣,但出于礼貌还不能不回复。
我觉得很尴尬,还有一点点的羞辱。
所以我紧接着说:“我说,骗你的啊,小笨蛋,吓着了吧?”
他立刻‘切’了一声,似乎松了口气。
我说:“怕什么啊,就算是我真爱上男人,也不会爱一个跟我有三个代沟的小朋友。”
他才二十一,而我已经三十岁,我们相差了整整九年,据说每三年就足以形成一个代沟,算起来,我们整整相隔了三个代沟了。
可是他很认真地盯着我说:“严拓,你喜欢上了谁?”
他还是看透了真相。
“一个男人。”
“就是你所谓的一见钟情?”
“嗯。”
他慢慢地躺下去,用被子盖上脸:“你知道吗?当初是什么吸引了我?”
“什么?”
他的意思是说他还是被我吸引了?
我的心有些跳。乱乱的。
“你有一对忧郁的眉毛。”
“眉毛?”我苦笑,还以为起码是说眼睛呢。
“总是微微的蹙着,像是人生总缺少那么一点点的完满,只缺那么一点点,你还没有寻找得到。”
他的声音在暗夜里轻轻地浮着,将我轻柔地包围,我慢慢地闭上眼睛。
他说:“为什么你会喜欢上了别人呢?”
也许他说了。
也许没说。
我已经无从考证。
我睡着了,梦里浮现出聂磊翩翩的影子。
以及,一双忧郁的琥珀色眸子。
身影与眼眸一直幽幽地纠缠在梦中。
直到第二天的光明来临。
PS:关于雷东多
Fernando Redondo:费尔南多·雷东多。
名副其实的绿茵王子,阿根廷球员,辉煌于西班牙皇家马德里队,司职后腰,被称为绿茵场上的艺术大师。
修养、仪态、言谈、举止……雷东多像从模局里塑出来的一样,十足一个完美的男人。他在球场上没有过于冲动的情感,也没有过于显露的表情,更没有过于高扬的声音,只有华丽的天才艺术,神奇的脚法往往于无声处响惊雷。
当他被皇家马德里卖到意大利AC米兰时,许多他的球迷也跟着他转移到AC米兰,这足以验证他的个人魅力。
阿根廷盛产探戈,也盛产风情万种的球员,他们往往留着飘逸的长发,比如雷东多,比如巴蒂,比如风之子卡尼吉亚,比如克雷斯波。
曾几何时,雷东多的长发是人们谈论得最多的话题,金色的长发被光洁齐整地梳向脑后:头发末端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刚好轻轻地垂到他的肩膀上。跑道在球场上,他脑后的长发随之飘扬,球迷的心也随之飘荡。相比而言,巴蒂的长发只能算是狂野,而卡尼吉亚的长发则略显枯涩。
相对于他完美的脚法,靓丽的外表,更吸引人的是他高贵的气质。
他出身富裕家庭,喜欢看书、看时尚杂志,凡事不动声色。可这并不代表他个性温和。
实际上,他或许是阿根廷个性最强烈的球员,当初在国家队,新上任的主教练实行军事化管理,为了建立自己绝对的权威,排挤名将,以“拒绝同性恋”为由命令所有球员不得蓄长发、戴耳环,结果雷东多为了保留自己的长发,拒绝了他的要求。
这件事曾经被许多不喜爱雷东多的球迷批判,认为他不爱国。
可是在个人尊严与反对军事独裁面前,谁又能说这样的选择是错的?
这就是雷东多,执着,永不妥协,甚至极端。
他是个有艺术气质的男人,对于一个艺术家我不愿去讨论所谓的“忠诚”,也不愿去讨论单纯的对与错。我宁愿选择相信他忠实于阿根廷,却不忠实于国家队,仅此而已。
第五章 像劳尔一样深情
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我从几十层的大楼上掉了下来。我在空气中飞舞。我的耳边是刺耳的风声。我不要死,我惶恐的想。
在接近地面的最后一瞬间,我大叫了一声。
醒了。
我体验了一个完整的死亡过程。
睁开眼仍然心有余悸,砰砰地跳。
因为窗帘拉着,房间内的光线不是很明亮,可是已足够我看清没有了子非。
我习惯性地下床,在脚落地的瞬间痛得跌在地毯上。
疼痛让我回想起了昨晚的一切,那凄厉的叫喊与悲伤的眼神立刻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走出去,打开门我便喊:“子非!”
在张口的同时,我想他会不会已经离开了这所房子,永远的离开。
像他那样倔强的个性,在受了那样的语言刺激之后,还会留下吗?
可是我的心依然砰砰跳,好象受了什么重压,难以呼吸,我不知道我是希望他离开,还是希望能够像平常那样看到他的笑容。
我继续喊:“子非?!”
然后单脚一跳一跳地走到楼梯口,子非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原本平静的表情突然变得紧张:“喂!你要干什么?想跳下来摔死啊?”
看到他的脸,暗地里松了口气,也不理他,我又跳跳地回到卧室,跳进浴室进行洗漱。
之后是子非搀扶我下楼,我一半的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发觉他的身体虽然看似纤细,还算结实,很有力量。
我忍不住看他,他的眼睛低垂着,似乎刻意躲避着我。
吃饭的时候,小鬼不时地钻到桌子底下瞧:“爸爸,你的脚怎么了?”
“被玻璃划破了。”
“为什么呢?”
“因为你子非哥哥。”
子非猛然抬起头,狠狠地瞪我。
我耸耸肩:“难道不是实话吗?”
小鬼说:“我才不信,一定是你惹子非哥哥生气了。”
我瞪他:“我才是你爸耶!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
小鬼躲到子非后面:“因为子非哥哥比你对我好啊。”
容易被收买的小鬼!
子非说:“你还是别去上班了,请天假吧?”
我本来想答应,后来突然想起今天还约了聂磊到公司谈生意,便说:“不行,今天公司有重要的事。”
“那我开车送你去吧。”
“你会开车吗?”
“早拿到驾照了。”
“看不出来啊。”
“你看不出来的东西多了。”子非哼了一声。
“那倒是,我还以为你今天已经走了呢。”
“干吗?以为我小心眼?”子非继续冷着脸不给我好颜色,“如果这样就容易决绝,我早跟这世界说拜拜了。”
“子非……”
“别那么肉麻好不好?”子非的脸突然红起来,大口大口地喝牛奶,然后被呛住,猛劲地咳嗽。
“对不起。”我只有说这句话。
送我到公司之后,子非把一堆药丢给乐颜,再三叮嘱他记得按时催促我吃药,乐颜笑着说:“子非,你的保姆还做的真称职。”
子非瞪他,他就痞痞地笑。
子非离开后,乐颜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看了良久才说:“Are you ready?”
“嗯?”我诧异地看着他。
“你不觉得子非已经——”
我伸手示意他打住,不要再说下去。
有些话可说,有些话还是大家意会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