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月专心地看着那双手的动作,从展开毛巾到折叠成适当的大小,最后稍稍用力地将毛巾平放在他的左手臂的伤处。
待所有的步骤都完成后,两人同时抬起眼看向对方——
“谢了。”
“还有别的地方么?”
两人又同时开口。
“应该没有了,因为我只用了左手臂去挡。”
“对方从什么地方摔下来?”
“天桥上。”观月侧着头想了想,“大约还有二十多阶楼梯的高度吧。”
“这种程度的冲击没有造成骨折真可算得上是个奇迹。”哲涵别开眼,借着关紧水流的动作不着痕迹避开观月率直的凝视。
“我有做自我保护。”
由于太过专注地看着哲涵用自己的毛巾把飞溅在大理石盥洗台上的水擦干净的动作而忘了按住已经开始变暖的毛巾,后者便很自然地在一下秒钟跟随着他左手臂微微下倾的角度恪守万有引力定律直奔地板而去。
“呃,掉了。”
观月小小地咋了一下舌,欲蹲下身去捡;然在同一时刻,哲涵也弯下腰,试图在中途截住叛逃的毛巾,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两人的额头‘砰’地撞在了一起,还来不及呼痛,彼此却又在同一时刻将头上仰起一个角度——鼻尖与鼻尖暧昧地擦身而过之后,便轮到了温热的唇——
即便只是短短的一触,即便,这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吻——而事实上,这也确实只是一个冲击所造成的意外,但两人却都怔了一怔
哲涵首先从短暂的失神状态回过神来,警觉地转头看了看门外,很好,没有任何人在。
“老师,这应该算不上是一个吻吧。”观月倚在盥洗台上,侧着头,嘴角噙着的笑容既有一丝暧昧,也有着不易察觉的愉悦。
“如果这也能算的话,吻的范畴着实大了点。”瞥了他一眼,哲涵拧开水流洗涤弄脏了的毛巾。
“我想也是。”暧昧的意味转变为带着隐隐邪气的笑容,“好歹这也是我的初吻。”
“哦?”
——以观月这样的长相和外型,可以轻易地料想他在校园里的受欢迎程度。因此,他到现在还保有初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老师有偏见哦。”
仿佛早已料到哲涵不轻信的态度般地,观月耸耸肩,接过他手中的毛巾敷在左手臂伤处后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我没有跟自己不喜欢的人乱来的习惯。”
凝视着观月的背影一秒,哲涵微微地扬起眉。
——这,应该是实话吧。
***
结束最后一天的全日练习后,哲涵破天荒地没有在沐浴完毕后直奔山下的居酒屋消磨时光,而是带着Sea自明天开始到正式出道前的行程表去公寓附近的超级市场买对付晚餐用的材料。
即使是一个人,偶尔也会想要在家里享受一下难得的清闲晚餐时间——虽然稍嫌寂寥了点,但对于埋头熟悉工作而言却是个不坏的环境。
尽管已经在东京生活了六年之久,但他仍是不太喜食生的食物,即使尝起来味道相当不坏,但倘若面前还有熟食,他铁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因为十多年故乡生活早已使他的饮食习惯根深蒂固,从骨子里透出对热熟美食的热爱。
一边思考着晚餐的菜单,哲涵一边在一排排的货架之间悠然穿梭。眼光不经意地扫过放置柚子面的货架,灵感顿现。穿过几排放置各式面类的货架,停留在意大利面的专门区,哲涵本着自己的喜好选择了Spaghettini No.11(意大利面的一种),并根据今晚想要煮的意大利面样式同时选购了鲜虾、新鲜奥勒冈叶(Oregano)和巴西里(Parsley,调味蔬菜的一种)。
走出超市,天色已微暗,且不知从何时开始居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尽管是初春的三月时节,可一旦降水,空气就会变得格外阴森,其冷冽的程度比起冬季来是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拉了拉围巾,哲涵毫不在意地夹着装满食物的纸袋走进雨帘,径直朝公寓的方向大步而去。
走进公寓底楼的大厅,哲涵看了一眼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电梯,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地,他便绕过那架专门用来装人的银灰色铁板盒子,三阶并做两阶地上了楼。
低头从外套的袋子里取出钥匙的同时,哲涵踏上了自己屋子所在的楼层,然当他抬头准备上前开门时,一个不该看到的‘物体’却蓦地映入了眼帘。
“有点晚。”
不知是不是和他一样淋了雨的缘故,那双手插在运动外套的口袋中,以单脚后贴墙的姿态‘卡门’的身影看起来居然有几分憔悴的味道。
“没人告诉我你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或许是已经有了一次被闯门的经验,对于观月的意外出现,哲涵并没有意外得太久。照原计划打开门,即使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语,哲涵也知道某人也一定会如同这里就是他的巢穴般自然地走进来。
“你该庆幸你今天的运气不错,否则最少你也要卡上三、四个小时的门。”
“哦?哦——”反客为主的俊美家伙稍嫌大力地在上次坐过的椅子上安放下尊躯。
“又是突然的心血来潮?”
放下满是食材的纸袋,哲涵打开柔和的室内灯。
观月微微地侧了侧头,似乎有点累的样子,“也许吧。”
“连晚餐都不回去吃的借口是什么?”他没忘记眼前这位任性的小少爷在家里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扮演得是好孩子的角色。
“把美眉。”观月笑得坏坏的,虽然在温柔灯光的反射下玩世不恭的味道被冲淡了几分,但不知内情者会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概率仍为近乎顶点的数值。
“哦?”上扬的语尾摆明了完全不把他的话摆在眼里的态度。
“真相是——回去的话体力的损耗会比待在这里多上十倍有余。”这完全是拜他那个终日活蹦乱跳、生猛得如同刚从海里捞上来的龙虾般的爷爷大人所赐。
“今天很累?”从纸袋里取出食材的同时瞥了眼观月的脸色——确实比往常要黯淡一些,左手臂上的伤应该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原因。
“有一点。”观月眯了眯眼,“不过还好,只是不太想动而已。”
“难得体力超人也有懒散的时候。”淡淡地揶揄了他一句,哲涵从CD架上取出《钢琴物语》放入CD机内,“介意晚餐吃意大利面么?”
“介意的话也一样要吃不是吗?”观月扬扬眉,惟恐天下不乱。
“有免费的晚餐可吃你就该偷笑了。”哲涵也挑眉,但嘴角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有在偷笑啊。”观月伸直修长的腿,侧头坏笑。
“请务必坚持到晚餐时间。” 哲涵拿起食材朝厨房走去,“否则就取消你吃霸王餐的权利。”
“了解。”
一样很有玩心的观月行了一个童子军礼。
40分钟后,当两盘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鲜虾番茄意大利面出炉后,哲涵端着盘子走出厨房,却在放下盘子的同一刻看到了观月熟睡的脸——
不按理出牌的小孩,果然是无法预料他的下一步行动会是什么。
带着些微被打败的无奈感,哲涵脚步略重地走到观月的身边,刻意想唤醒他的警觉;但,意外地是他居然失败了!
不知道是对他太缺乏警戒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观月仍然雷打不动地睡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