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从今天起,他是检察官,晓晓是犯罪嫌疑人,开庭的时候,他要亲口读出对晓晓的起诉,到了最后,就等于是他亲手把晓晓送进监狱……
这一切天经地义,可是他情何以堪?
“我……我要回避。”他象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突然大声地说,“对了!我应该回避的!”
江雁离一开始被他吓了一跳,然后毫不动容地问:“理由?不要跟我说你打算在这个时候曝光你和他的事,那你就真疯了,这样做非但帮不了他任何忙,只会把你们俩都弄得不可收拾。”
“我是证人,应该回避的。”雷天宇镇定下来,握紧了拳头,“我‘捡’到了他的犯罪证据,需要出庭作证,所以,我不能再担任主诉检察官了!”
什么都好,不要让我受这样的罪,不要让我亲手逮捕晓晓……
“你想得挺美啊。”江雁离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告诉你,院里和市局已经决定了,徐枫晓算是自首,证据算是他自己交出来的,这里面,根本就没你什么事了!”
“不可能!”雷天宇激动地说,“这不是事实!他们不能这样做的!”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啊?”江雁离生气地问,“这样徐枫晓将来判刑的时候,可以少坐几年耶!院里也不想让你不干,在这个时候换检察官,局里希望能用这个交换条件让徐枫晓说出更多东西来,皆大欢喜的事,你怎么就不干?别以为哪里是象牙塔,还不都是各取所需,你要是真为了徐枫晓好,就别再犟了,怎么?你非要把所谓事实都说出来?好啊,那你说啊,说你和徐枫晓如何搏斗,你是如何才抢到宝贵的犯罪证据,面对犯罪分子的威逼色诱,你是如何以大局为重,坚持原则的……去说啊!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啊,徐枫晓被判个无期你才高兴是不是?”
被她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顿,雷天宇垂下头不说话了,过了很久才低声地说:“实际上……如果他反诉我私闯民宅的话,他是可以没事的……”
江雁离叹着气走到窗边,看着下面的万家灯火:“你以为他会说么?徐枫晓……才不是那种为了自己,把别人拖下水的人,何况……他又这么爱你……”
她摇摇头苦笑着:“要是他是个女人,你们也不至于这么躲躲藏藏的,早就神仙眷侣了,法庭不会强迫配偶作证,你也可以解脱……唉……雷天宇,徐枫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等到她拿着东西离开,雷天宇一个人坐在冷清的客厅里,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夜空,心里也全是同样的一个问题:
晓晓,我们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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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雷天宇还是去上班了,虽然昨晚只睡了一两个小时就惊醒了,再也无法成眠,但毕竟年轻,刮了胡子用冷水洗把脸之后,除了脸上还有一丝掩不住的憔悴,倒也没有别的迹象,去人事科销了假之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个助理检察官已经雀跃着把案卷抱了过来:“雷科你回来啦!还以为你过了元旦才回来……还好我已经把这些都整理好了,否则又要被你说了……需要我现在给您汇报一下吗?”
“谢谢,你可以出去了。”雷天宇简单地说,平时一些年轻的女孩子也经常喜欢围着他说一些有的没有的,谁不喜欢年轻英俊又能干的上司呢,可是这个时候,他哪还有心思敷衍她们,为了晓晓已经是心乱如麻了。
年轻的女孩子有些失望地放下东西走了出去,关上房门,悄悄吐了吐舌头,低声说:“雷科今天心情好像不好……”
“碰钉子了吧。”一个坐在附近的小伙子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真不知道你们女孩子是怎么想的,雷科可是有主的人,眼看就要请大家吃喜糖了,当然不能和你们这些丫头嘻嘻哈哈的。”
女孩子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撅着嘴回到自己办公桌坐下了。
房间里的雷天宇当然没有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他捂着隐隐作痛的头,翻阅着材料,竭力想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案子上,不再去回想痛苦的事。
其实,这一次昌茂的案子,和两年前几乎一样,都是以查账的时候发现帐目不符为开始,但是上一次因为证据不足,数目也不大,加上昌茂公司内部有人事先串供,最后也不过就是补齐税款,交了罚款,严重警告了事。按理说经过这样的风波,普通公司没有这么快就恢复元气,但是昌茂不同,半年之后照样红红火火地继续营业,雷天宇可以确定,昌茂的后面,肯定有一个尚未浮出水面的冰山。
如果……这次的当事人不是晓晓,雷天宇一定会为拿到那些证据欣喜若狂,终于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了,顺着摸下去,也许,这一次,就可以彻底地揪出一个隐藏甚深的走私集团……
可是,为什么是晓晓?为什么晓晓会知法犯法?难道是为了钱?为了名声?为什么?!他应该穷追不舍地借这个契机彻底追查下去,可是,要他如何面对晓晓?如何以一个检察官的身份,去面对已经成为犯罪嫌疑人的晓晓?他还能象平时那样,铁面无私地行使他的职责吗?
晓晓……晓晓……一想起来,心口就是剧烈的憋闷,明明只有二十四小时没有见面,却好像已经是一生的痛……
他放在卷宗上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了拳头,再也看不下去了,‘豁’地一声站了起来,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有人敲了敲门,得不到回答又敲了一次,雷天宇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坐回位子上,扬声说:“请进。”
门开了,江雁离站在门口,还穿着便装,脸上的气色也是强装出来的平静,雷天宇的眼睛却是一亮,一步就冲了过去,迫不及待地说:“你来了?!”
江雁离懊恼地看了他一眼,竖起指头放在嘴唇前无声地‘嘘’了一声,回头望了一眼急忙装作低头办公的各位同事,走了进来,立刻在身后关上了门。
雷天宇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他急忙拉开椅子让江雁离坐下,急不可耐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晓晓还好吗?他怎样了?昨晚上他睡的好吗?有没有又犯胃疼的毛病?”
江雁离抬起手阻止了他滔滔不绝的问话,没好气地说:“别问啦!你真有这个心的话不会自己去问他本人啊?!”
被她这么一堵,雷天宇问不下去了,他把脸转向窗外,过了足有一分钟,才低声地问:“晓晓他,好不好?”
江雁离毫无办法地摇摇头叹口气:“你啊……我没见到他。”
雷天宇要过了一会儿才能把她的这句话消化掉,不禁大声地问:“为什么?不是已经可以探视了吗?晓晓又不是属于限制探视的人,为什么没见到他?还是你……”
被他怀疑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的江雁离急忙声明:“喂,你别看我,我知道徐枫晓是你的心肝宝贝,这个时候我哪里会坏你的事!听好了,不是不让我见他,是他不愿意见我!”
雷天宇茫然地坐了下来,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不愿意见你?”
“是啊。”江雁离交叉起修长的双腿,懊丧地说,“本来我都和他们说好了,第一个进去的,可是他就是不见我,有什么办法?还有,你送的东西,他也没有要,又让我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