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救是不?好,她救,就让她这个不懂得泅水的人下去救人,倘若救不成而成仁的话,那亦是她的命。
她可是个公主,宁可一死也绝不受任何人的威胁。
没有人能够逼迫她。
心意一定,她往后退了一步,偷偷地瞄了眼翻滚的浪涛,不禁咽了一口口水,握紧汗湿的掌心,正打算一鼓作气往下跳时──
「我救。」
轻微的叹息随风飘进璧玺的耳里,她不禁纳闷,不过是救个人罢了,犯得着哀声叹气吗?
「你……」
她小步地走到他身旁,却见他脱去了单薄的袍子,露出那精壮的褐色肌肤。
眨眼间,他已跃入河中,已无可挑剔的完美姿势跃进河面,潜入河中……
※※※
「天!」
见端弋在河中彷若蛟龙般移动,身手矫健地优游其中,令璧玺不禁发出难得的赞叹声。
倾俄,他已接近失足掉入水中的姑娘,随即将她擒住,然而……
怪了,怎么两个人一起沉入河中了?
咦,是水太急了吗?
璧玺焦急地从船尾跑到船头,压根儿管不了自己有多怕水,又有多接近船舷,硬是探出身子直盯着那道消失在河面上的身影。
糟了,她忘记水流很湍急,居然还硬要他救人。倘若他救人不成真成仁了,那要如何是好?倘若他可以离开她的视线,倒不啻为一件好事,可假使他是用这种方法离开的话,她会不安的。
哦!她的心跳得好急,彷佛真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连握在船舷上的手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小惠子、小惠子!」情急之下,她喊着自个儿唯一熟识的人。
在船舱里的小惠子闻声,连忙窜道甲板上,不解地睇着不曾在他眼前慌乱过的公主。
「公主?」
是天塌下来了吗?惠安狐疑地抬眼瞅着天。不会啊,蓝天白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会塌下来的模样。既然天没有塌下来,公主干嘛用那么凄厉的声新唤他?彷似十万火急。
不过,古怪得很,怕水的公主怎么会靠河靠得这么近?
难道她不怕掉下去吗?
「小惠子,快!你下去救人!」璧玺一回头,一把将他揪到船舷边。
「嗄?」他傻眼地看着滔滔不绝的河水。「奴才要救谁啊?」下头有人吗?他只见到水耶,而且还很急很急,掉下去可能就可以去见阎王的那一种。
「救端弋!」她吼着,情况危急得让她无法把事情交代清楚,只得狂吼。「小惠子,难不成你不是个男人吗?你连泅水都不会吗?」这宝贝公公,到底是她哪里找来的?
小惠子闻言,黑白分明的大眼流出了几滴泪,有点哀怨地道:「回公主的话,奴才本来就不是男人,也不会泅水……」呜,公主好残忍!
「你……」呜,她快要吐血了!
正当璧玺要发火时,却突地眼尖瞧见端弋以拉着那位姑娘浮出水面,而船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以俐落地拋出绳索将他俩拉上船;动作之快,只在须臾之间,而她仍是错愣着。
她双眼直盯攀在端弋身上的姑娘,那位姑娘的装扮似乎有些不妥,彷似……念头刚形成,那艘画舲已靠拢过来,与他们的船身并靠,她不禁瞇起水眸定睛一看,原来是一船的骚物,正等着上门的恩客。
难不成这就是皇兄们曾经向她提起过的窑姐儿?
她还是傻愣着,看着端弋冷着一张脸把那位姑娘送回那艘画舲上。
他也会生气?他为何生气?有女人在抱,想来可是他渴望已久的,怎么在他脸上找不到一丝欣喜,反倒是又点微愠。
端弋慢慢地走到她面前,敛笑的俊脸罩着一股不怒而威、不恶而严的气势。「现在妳总算明白,我为何不愿意下水救她了吧!」这不过是江南一带的的新绝活罢了,为的是能够找个初到此地的傻愣子下水,好把他给拐上画舲。
可恶!方才牠差点让那娘儿们给害死,她居然硬把他拖进河底,倘若不是他泅水技术一等一,恐怕真要见阎王了。
「她可是你最爱的女人,是不?」她不懂耶,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哼!那等货色,我还瞧不上眼。」他冷哼了一句,又道:「倘若是妳掉入河里的话,我定是二话不说就往下跳的。」
嗄?这是啥意思?
璧玺微偏着头,灵光一闪,她突地明白。
「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有点莫名的恼怒,「你不是说过不干人的外貌,都是双亲所生,怎么今儿个却又说了这种话?」
她居然还傻傻地相信他之前说过的话,她简直开始痛恨自己的愚蠢了。
「我说错了吗?」端弋浑身湿透,任由冷沁的河水浸湿他的身子,甚至开始滴着水,湿了一地。「美之物人皆爱之,丑之物人皆嫌之,这是绝对的,我不认为我有错。」
他的眼睛好得很,怎么可能舍这位天仙不顾而就乡野村姑?
尽管那位窑姐儿一身的诱惑,浓妆艳抹之下,瞧起来是挺销魂的,可他已心有所属,没必要再沾惹上麻烦。
「你……」她紧抿着唇,气恼自己竟无言反驳。「可色相终有一天会衰老的,再美丽的人终会老、终会丑,何必要在乎一张皮相?」这是她唯一挤得出来的反驳。
「在我眼中,妳永远不会老、不会丑。」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美不只在于皮相,正在于心和形于外的风貌,而她让他愈来愈想得到,甚至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她。
「你……你在说什么!」说到此,璧玺在惠安的使眼色及手脚并用下,才猛地想起自个儿现下的身分是太监,被他所说的话吓出一身冷汗。「我是个公公,虽说不是男人,但……」
他发现了吗?
「我知道。」游戏正有趣,就此戳破就太可惜了。「过来替我更衣吧!小璧子。」
笑意再度漾在他俊美的脸上,漾在唇角、眉梢、眸底,彷佛他已经得逞似的,好不得意。
「嗄?」更衣?
她这辈子只让人服侍过,还没服侍过人呢!
「替我擦干身上的水滴。」他不容置喙地命令着。
「我……」她是公主耶!可好心的船家大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出一条薄毯子的,理所当然地交给她,她不禁望着手中的薄毯子出神,又恨恨地瞪向一旁看热闹的小惠子。
惠安一睇,立即明了,向前一步接过她手中的薄毯子,才要擦上端弋的身子,却听到他道:
「我要的是她,不是你,倘若不依的话,说不准明儿个你们俩私逃出宫之事便会传遍大内,倘若被逮回去的话……」端弋十分无奈地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彷佛他真的很无奈。
惠安瞪大双眼,欲哭无泪。
前有虎、后有豹,这不是摆明了要他死吗?
当奴才的就这么歹命?他又不是自愿当奴才的,他是被骗的,被两个肉包子给骗的;都怪这张嘴馋得跟个饿鬼没两样,才会把自个儿逼得如此凄惨。倘若被回宫,她还是当她的公主,可他就得当孤魂野鬼了。
呜,让他死了吧!他不要活了!
突地,璧玺已抢过薄毯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直往端弋身上随便抹了两下,指尖又不小心触到他虬结的肌理,羞得俏脸涨红,怒得将薄毯子往他身上一扔,扭身便往舱房走。
端弋接过薄毯子,仰天大笑,俊脸上的笑意深沉,看得惠安浑身打颤。
完了,他定是看出公主的女儿身,才会天天逗着她玩。呜,不管了,横竖他不知道公主的身分,他只消顾好公主的清白,再把公主安然无恙地送回宫就好,其它的事就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