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立刻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所以他向情人伸出温软的大手。
「BEN,跟我走。」
「不,我不能跟你走。」BEN并没有回握,他甚至走到江承益的身边。
「江承伦,醒醒吧。难道你真觉得在这里见到你的情人是巧合?告诉你吧,他是我请来监视你的,他爱的人也不是你,他的情人正在加拿大念书呢,你从没怀疑过他每个月总要挪出一星期『回家』探望家人吗?更何况,他从不带你回去见他家人不是吗?」江承益心情大好,所以非常乐意附赠几个事实来让这个傻瓜清醒清醒。
江承益陈述出来的事实正在瓦解他们四年来的感情,难道过去的幸福与爱恋全是眼前这一对母子捏造出来的?不,他不相信!
「BEN?」拜托,告诉他江承益说的不是真的!
「伦,对不起。我也是迫于无奈……你还是忘了我吧。」BEN转过头去,不忍直视江承伦受伤的眼神。
虽然这四年来的相处并没有让他爱上江承伦,不过他是真心将他当成朋友,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江承伦的天真终究是害了他自己。
「都是假的吗?都是假的……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你又何必把真相挖出来?为什么不继续作假?」既然都骗了他这么久了,又何苦在此时全盘托出,非得要看他崩溃他们才会高兴吗?
「承伦,我们该走了。」康若华再次拉过江承伦的手,方才他所听到的一切确实骇人听闻,不过他来的目的只是确保江承伦不会当场发疯而已,其它的他并没有立场说些什么。
「走?能走到哪里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迟迟不肯落下,江承伦痴痴望着眼前那曾是最亲近的三人,他的痛他的爱全是眼前人给他的,最后他们却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那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是呀,能走到哪里去?康若华,你以为听到这么多故事的你可以平安离开这里吗?本来在你家那一次我已经打算放过你了,可是你跟他一样笨,总是送上门来,叫我要拿你怎么办呢?」
江承益咬着香烟,慢条斯理地拿出遥控器关上大门,这里可是他的地盘,岂能让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你想干什么?」康若华全身警备,他的确是太大意了,他们也许会放江承伦一条生路,可是他只是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没必要在乎他的死活。
一时间,他的掌心充满冷汗。
然后他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大掌搭在他肩上,温顺的力道推动轮椅往门口走去。
「我走,他就跟我走。他留,我就跟着留。」面对曾唤为母亲的女人,江承伦鼓起勇气说了这样一句话。
女人的表情相当讶异,她眨眨眼,像是看到怪物一样。
若是以往发生这么多事,江承伦一定自顾不暇,为了避免情绪崩溃他甚至会委屈求全或是找个人哭诉去,哪来的精神去在乎别人?可是现在似乎不同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有所成长?他似乎……变得有担当了。
「……好。」最后,她叹口气。
曾经照顾多年的孩子,她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无法全盘否认两人的情份,看在他曾喊她妈妈的份上,就放过他的朋友吧。
「妈!你就这样放他走?万一他报警怎么办?!」江承益挡在门口不肯让步,他深知这两人一旦走出门口一定会发生一些事,江承伦他是不担心,反正他若报警出事的一定是他自己,可康若华就不同了,他只是个局外人,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
若是放虎归山,那后果不难想象。
「他不会报警的,我不会让他有机会报警。」江承伦做出保证,眼神淡淡扫了一圈,这屋子对他来说这么陌生,这些人对他这么残忍,还是离开的好……
天崖海角,总有他的去处。
「你确定?他可是个活人吶,你能绑着他多久?」
「对于一个被你毒到全身瘫痪的人你都不放过,那我又还能相信你什么呢?不如报警同归于尽好了。」
「你!」江承益万万没想到他软弱的堂弟也有唇枪舌剑的时候,一时间是又怒又惊讶,这男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样反驳他!当初江承伦敢折断他的手时他就觉得不太妙了……
这男人愈来愈大胆,说不定真会做出同归于尽的蠢事,他还需要人背黑锅呢,可不想让他这么早完蛋。
「承益,放他们走吧。报警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好处,你只要找个人监视他们就行了。」
江承益咬牙切齿,最终还是拿起遥控器按下开门键。
***
江承伦没有回到他的公寓,瞧他一路上魂不守舍的模样,康若华就知道他的脑子大概暂时无法思考这些琐事,所以他便自做主张叫了出租车,直奔他在新店租的单身公寓。
当他带着失魂落魄的江承伦回到公寓时,黎复文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在晚餐里多加了两人的份量,简伯宇则是自告奋勇把多出来的棉被枕头搬到康若华房里。
「你都不知道呀,你不在的时候只有我跟黎两人面对面,闷死了,我跟他抬杠他都不理我。现在你回来了,我又多一个人可以聊聊天了,对了,你的病要不要去复诊啊?我看你好象很久没回医院了耶。」一进房间就啰哩叭唆唠叨了一堆琐事,简伯宇就像个老妈子一样管这管那的,旁人不清楚他们关系的说不定会误以为是亲戚。
康若华失笑,他搬进这间公寓也不过就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们之间的相处却已经像是好几年的老朋友,不知道是他们太过热情还是他以前实在太迟钝了,从没发现过这些室友有多好。
「谢谢你的关心,有时间我会回去复诊的,只是我现在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恐怕无法分神。」
将失魂落魄的男人推去床上坐后,两人来到客厅,望着已经掩上的房门,简伯宇拍拍屁股就往轮椅旁坐下。
「你的上司……好象受了不小的打击?」
「是呀,换作一般人还不一定能受得了呢,他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想到他之前还是个对自己毫无自信可是却又强装开朗的大男孩,现在可真是前途一片灰暗了,自己身为旁人既不能出主意也想不出办法,难道真要枯坐等奇迹降临吗?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康若华苦笑,视线望出窗外,想起了自身的处境,他又能帮得了什么呢?
「我也只是个凡人而已,就算是天才也会有计穷之时,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自踏出江宅就不曾开过口的江承伦,终于在晚饭后回到房间时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是不是很无能?」
这句话让康若华楞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我期待愈大的人往往失望愈重,更何况对于一个事事不懂提防的人来说,家人的背叛无疑是最重的打击。
「这种事不该由我来下定论,应该由你自己去评断,你的人生还没过完,不必那么早就放弃吧。」
「那你呢?表面开朗,实则一想起过逝的情人就恨不得去死,你应是最了解我感受的人了,又怎会看不出我的心情?」
康若华心头一震,他的确是如江承伦所说一般,每年回去探望心上人时总会丧失理智,恨不得踏上黄泉路与他团聚……这几年要不是全心投入工作,他都不知该怎么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