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走?那代表着……江承伦不敢再问,深怕最后得到的答案太过揪心,他方才实在太激动了,希望别刺激了病人才好。
接下来数天,康若华每天不厌其烦地提起要出院的话题,江承伦每次都闪烁其词意图转移话题,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第五天,江承伦一进入加护病房就看到康若华冷着一张脸,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但是为了不太乐观的病情着想,他必须做出最好的选择。
「别气了,等你身体好转我就陪你回家,对了,我查到原来那几天有来一个新厨子,只做了几天就走了,结果人事部的人就没有建档,只有少数几个人记得看过新面孔,我已经查到他的名字了,等找到人就可以知道是谁指使下毒害你了……」江承伦正滔滔不绝的报告这几天的收获,可惜冷着脸的病人显然没有心思听。
「我联络了房东,等会儿他就会来接我出院。」
「啊?」江承伦的脑袋反应不过来,呆楞的表情看起来颇为可笑。
看到江承伦这种反应,康若华忍不住放软了口气,纵使他的装聋作哑真的很让人生气,但是出发点都是为了他的病情,这一点又让人无法对他恶声恶气。
「我今天下午出院。」
「你……」这一次江承伦听清楚了,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唉,千躲万躲,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第六章
三月底近四月天的时节,虽是雪尽春临时,但是时而造访的锋面与梅雨季节让全台湾符合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情境。
接近五小时的车程让江承伦的精神有些恍惚,面对细雨绵绵的天气,每个驾驶人都一样不耐烦,毕竟差劲的路况让他们时时都得提心吊胆,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透过后照境看到正在熟睡的康若华,江承伦再一次感叹自己实在太容易屈服。
康若华的『家』在台南县一个小乡镇,原本他坚持要自己南下,可是面对这样的情况,江承伦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心,毕竟他现在可是下半身瘫痪,并不是先前那活蹦乱跳的男人啊。
所以还没等到黎复文来替他办出院手续,他便自动自发办理好一切,回到公寓的第一件事不是休息,而是上网查询路线地图以及透过电话向陈秘书告假一个星期,陈秘书的语气听起来还是跟平常一样四平八稳,不同的是她这次连原因都没问就听命行事了,唯一的请求是他得带着手提电脑与手机,不管到任何地方都得上网或透过电话处理公事。
江承伦很明白,这样做是为了让他不与公司脱节,虽然他决定亲自送康若华回家一趟,可是该处理的公事一刻也不能怠忽。
高级房车已经下了高速公路,车上的卫星导航引导着车主朝目的地前进,不管那地方有多偏僻,只要叫得出地名,卫星导航都能为他带路--个屁!
他已经在这里转了半小时以上了,还是找不到地图上指示的那一条路,正当懊恼不已时,躺在后座的康若华正好醒来。
「到哪里了?」
「刚下了交流道,现在……唔,好象迷路了。」
「迷路了?」刚清醒的脑袋似乎不太能够消化这句话,康若华重复一次后才渐渐回神。
是了,他的家那么偏僻,一般人如果第一次来是很难找到路的,他想撑起身子来看一下路况,却忘了他已瘫痪的事实,虽然手可以动,但是却没有力气可以支撑身体的重量,结果就是从后座上滚落脚踏垫。
「啊!」疼痛在一瞬间漫延全身,康若华虽是实时咬住唇,但还是痛呼出声,若是在以前,看到自己这副蠢模样不把那人笑死才怪……
「你怎么了?」紧急煞车后,连雨伞都忘了打的江承伦就这样淋着雨打开后座车门,看见躺在底下一脸痛苦的人,他手忙脚乱的把人横抱起来,望了一眼虽然宽敞但是毫无保护的后座,最后他干脆将人抱到前座去。
「你干什么?」就算他不小心跌下来,只要把他扶回去原位就好了吧?有必要这么大费周张吗?
「唉,你坐在后座一点都不安全,要是再掉下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前座至少还有安全带,吶,这样你就不会再掉下去了,现在……可不可以请你指点我怎么走?」
江承伦方才抱着他时用身体挡住春雨,所以他现在身体已经湿了一半,春雨带寒,冷的他全身开始哆嗦,再度把自己塞入那充满暖气的房车后,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洗个澡,最重要的是天已经开始黑了,若是再找不到路,他们只好杀回城市里去找投宿的地方。
「你刚才经过叉路时是不是走了左边?」尽管窗外视线不佳,但对于生活了二十几年的故乡,他从不曾忘却过一砖一瓦,即使是通往邻村的小路他也记得一清二楚。
「啊?好象是耶。」
「你走错了,倒车回去叉路,走右边那一条,尽头处有三条小径,你往有一棵两人合抱大树那一条走,那条路上只有我家一户人家,很好找的。」
又是左边右边又是叉路的,听得江承伦头晕脑胀,这乡下的路还真是复杂啊……
康若华的家是一座红砖砌成的三合院,屋子不大但很干净,院子里有许多枯黄的落叶铺成一片地毯,踩过时还会发出沙沙的声音。
康若华说的没错,这附近只有这一户人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确实很难找,幸好他跟下来了,在这种环境下他很难想象康若华要怎么照顾自己?
「这就是你家?」他从没看过真正的三合院,记得小学时曾经在课本上看过类似的建筑图,只觉得很有特色,现在亲临实境,只觉得好象走过时光回廊。
「嗯。屋子里有点乱,可能要稍微整理,毕竟已经一年没住过人了。」
康若华坐在准备好的轮椅上,双手控制着上头的自动移动装置,缓慢地向看起来有些荒废凄凉的三合院大门移动,江承伦则是背着两人的行李跟在后头。
没有人住的三合院在这种阴雨绵绵的环境下看起来就像是一栋鬼屋,江承伦还来不及感叹三合院的美丽与古典,就被天边一声闷雷吓了一大跳。
唔,虽说他是个大男人,可是突然劈一道雷下来谁都会被吓到的吧?
「呃,你以前就住在这里呀?」进了大门后,康若华点亮大厅唯一的灯,由那『蛛丝马迹』来看,任谁都知道这房子很久没人住了,江承伦将行李放在看起来比较干净的椅子上,环视这栋他们要住一星期的房子。
「是呀,有点儿脏,厨房里有清洁用品,要清理一下才能住。」打开左边的偏门,从大厅看过去虽是一片黑暗,但从里头隐约可看出轮廓的摆设看起来,那应该就是厨房没错了。
「我来帮忙。」不等康若华将轮椅挤进那窄小的木门内,江承伦先一步走进厨房,等到康若华开灯后,他早已摸黑找到抹布及水桶了。
「你把行李拿到房间去放好,擦地抹桌子这种事就交给我吧,我在美国做多了,这我很在行的。」深怕伤了康若华的自尊心,江承伦将所有需要好手好脚才能做的家事全揽上身--反正,这种地方看起来应该没有电视,他做一些家事也好打发时间。
「我想,可能要麻烦你帮我把行李搬进房间。」康若华用下巴点了一下行李的方向,江承伦一看,这才发现他忘了他双手虽能动,可是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可以搬动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