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会如何处置那个人?」等到话问出口时,西门冽已没有机会懊恼。
「墨黔啊……他到底也帮了本王不少忙,也没有叛变……」武王看起来正在心里头打算著要怎么安排他的棋子。
「兵部尚书府一案,还缺个替死鬼呢。」终于,武王定了案。
西门冽睁眼狠狠瞪著眼前的人,像是不相信刚刚入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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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西门冽占楚山自封为王后,这几个月来脾气就像吃了火药一样的烦躁,任谁都挡不了他。就连平时最亲近他的木延也离他远远的,只有一次,一位神秘的姑娘来告访他之后,他的脾气才稍微的收敛了一下。
「人人都说楚山出了霸王,我还不信特地来看看,没想到真是你。」来访的姑娘正是男扮女装长大的向绿意。
「你……」西门冽瞪著眼前的故人,一时百感交集,想起了惨死的弟弟,想起了尚未遇上墨黔的那段日子。
「我什么?我可是抱病专程来找你的,雪哥哥。」向绿意一笑,愈大愈美的容颜上有一抹不寻常的苍白。
「抱病?」听他这么一说,西门冽才想起向绿意的宿疾,「你又发作了?」
「老毛病了……」身子微晃了晃,向绿意摇摇欲坠的下一刻,已落在西门冽的怀抱中。
好冰……西门冽惊觉,连忙扶著向绿意在椅子上坐好。
原本要出口训斥他为什么一人不怕死的独闯虎穴,这下子通通吞到肚子里了。
「你先休息一下,你的脸色很苍白。」出手探了一下脉搏,果然是比平时还虚弱。而且……看情况像是有一段日子。
「不怕,都这样走过二十年了,有什么好怕?」向绿意又笑了一下,才肃颜盯著西门冽的脸庞直年历。
「你知道吗?在我很小的时候哥哥们就死了,我压根不知道『哥哥』到底是什么?……直到,你的出现……」说到这里,向绿意压抑不住的捂住心口,像在压制著莫大的痛楚,良久,他才又喘著气说,「虽然只短短几个月,可是,可是我真当你是哥哥……」一连串的泪珠儿滚落下来,像是断线的珍珠,固执而无悔的坠落在地面。
西门冽的内心揪了一下,随即拍抚著向绿意的背,直哄著,「别激动……」就你是十几年前,弟弟生病时,娘亲和他都会做的事一样。
十年生死两茫茫……
「我不激动!」向绿意突然间紧紧揣著西门冽的衣袖,「冒著大雪的夜,你以为我来做什么?我去过爵爷府了,人去楼空……可我一直找,一定要找到你,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你不是一个人……你不是一个人……」剧烈咳嗽声混著呼吸困难的声音,向绿意的脸越见苍白。
「别说话!」西门冽急了,连忙运掌输气,让那太过虚弱的心脏能够缓一缓。
「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哥哥……」
西门冽急到跳脚,「来人啊……」
那是,许久不曾再经历过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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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绿意一觉醒来,居然已经回到了江南的府第,他不由得想起了西门冽那惊人的轻功,外面天才朦朦亮,向绿意双手抚著心口,感觉那虚弱的心肺微微舒缓过来,床边的桌子上放了一只关在笼子里的信鸽。还有一封信。
向绿意打开信封,看到了西门冽龙飞凤舞的字,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
「这又何苦呢?雪哥哥……」
信里,写的是计谋,一椿能够让他活过二十岁的计谋。
向绿意回到绿园的隔天,外头就传出了绿园藏了长生不死的药的传闻,以及绿园唯一传人病危的消息。
过没几天,江湖上传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毒医冷在绿园出现……
半个月后,冷与向绿意一同消失了,绿园乱成了一团。
西门冽闭了闭眼,缓了缓呼吸,心里想著八成是这几天为了让冷听话花了太多的心思,又是打又是杀的,到最后还到县衙的死牢里劫出一堆犯人,在冷面前上演人间炼狱,才让他乖乖的替自己炼药,累坏了身体。
可也因为这样,他才想起这种天生的心疾可以用「换心」来治愈。向绿意的病不能再拖了,所以,他取了一颗新鲜的心脏为向绿意换心,也许是向绿意命不该绝吧,连他都没把握能够成功的手术,居然成功了。
而现在,他在炼药,那据说是长生不死的药,天晓得,他跟在天山老人的身边不过一年,长生不死药这种东西他怎么炼得出来?
也许,世界上根本没那种东西吧,不管怎样,总是要尽尽人事,他不行,总有人行吧?所以,他用计诱出天山老人的关门弟子——冷,再用冷最在乎的人命来逼迫他妥协……
一切尽如他的意,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些日子脑海里一直出现向绿意说过的话。
人去楼空,向绿意说,他到爵爷府找他时,早已人去楼空。
武王说兵部尚书的案子要让他做替死鬼……
替死鬼,代表著无生天的机会。
炉火烧得正旺,外头的天气也一天天的暖起来了,西门冽愣愣的看著火……
快透不过气了,好闷,好闷,怎么办?
西门冽抓著头,像是头痛欲裂,闷闷的呻吟几声后,他抬起头,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
下一刻,药炉,人迹已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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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是三月暖阳,地踩的是三月暖春。西门冽的脚步却沉重得有如在深雪里前进一般。
墨黔并没有像一般的犯人一样被叛秋后问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身份算得上是皇亲国戚,还是武王要显明他的慈悲?墨黔后来被判流放。
他一直以为,那样傲气的男人,会想办法让自己脱离险境,甚至日后东山再起,毕竟,经他的身手,只要押解他的人不是太多,他要脱身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可是,他听到的消息却是,那个男人在流放的路上病了,押解的官兵嫌麻烦,居然就把他丢在荒郊野外。任他自生自灭……。
西门冽不明白自己的脚怎么就这样动了起来,朝人家所指点的流放路线一路奔走,他更不清楚为什么他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火似的,在寻找著什么……
脑子像是回到十几年前一样,对任何事都是直线思考,行为更像小时候,完全不计后果。不是不恨的……他不是不恨的,可是,要对一个人产生恨意之前,总会有一种反面的感情出来,然后才会有恨。
所以在恨意横行之前,他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动摇,这个男人啊,如师如长,却又待他如玩物,如兄如友,却又在两人无坚不摧的信任上,用刀子狠狠的戳出伤口。
他总说他如老虎,翻脸无情,他又怎会明白他再像老虎,终究是人……。
再如何狠心,也会有不忍心 。
再怎么无情,总是对他狠不下心。
所以,当他看见墨黔原本一身的傲骨只剩下一把病骨,只余一丝气息的躺在路旁让人糟蹋时,他恨不得杀光眼前所有的人。
当他推开围在他身旁的人群,抱起那轻到不可思议的病骨时,心里一阵揪紧的疼。
他发誓要杀了那些胆敢如此待他的人!
「醒醒!醒醒!醒醒!」
墨黔被一阵猛烈的摇晃弄醒,他渐渐睁开那不再明亮的双眼。
「冽儿?」过份干裂的唇让他发出来的声音比磨石子还难听。
「是我,我在这里。」西门冽赶紧从怀中取出水壶,用口哺了一些水给墨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