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不是生你的气,他是生自己的气。”罗文琪眸中浮起了丝丝怜爱,“柳星自幼家境不好,父亲好赌,母亲软弱,大哥多病,弟妹幼小,家里唯一能做事的就是他了。为了支撑家,他拼了命去赚钱做事,可总是入不敷出,家里的债越欠越多……”
庄严心一紧,疼得透不出气来。
“他父亲欠得钱太多,无力偿还,就打起了柳星的主意,把他送入宫当侍卫,指望他一朝得宠,便能光耀门庭。柳星能选择什么?难道眼睁睁看着父亲被高利贷砍死吗?”
“原来,他也是迫不得已……”庄严不知怎么说才好。
罗文琪苦笑,“皇上待人,一向温柔宽厚,柳星从未得过感情的慰藉,忽然得了皇上的关怀,哪怕只有一点点,他都会觉得非常美好……”
庄严先还发怔,不明白罗文琪跟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听到最后一句,突然大悟,激动得声音也颤了,“将军是说,柳星对皇上只是……那我……我……”
他是老实人,心里有话,口中说不出,情急之下,反而咬了舌头,更加狼狈。
罗文琪神色一正,“你心里到底怎样看柳星?”
“他……他是个好人……”庄严努力搜索平日知道的赞美之词,“他心好,将军在沙漠失踪,他哭得伤心极了。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他愿意,我就照顾他一辈子,不让他再操心……”
“无论他生老病死,娶妻生子,你都愿意照顾他?”罗文琪越加严肃。
庄严垂下头,“哪怕他恨我一辈子,我都会心甘情愿陪着他……我知道我的脾气不讨人喜,不会说话,配不上他,所以我也从来不敢妄想什么,只要能随时看见他就满意了……”
他的话再朴实不过,却流露出似海的深情……
罗文琪严峻的脸上终于浮出了笑容,用力一拍庄严的肩,“好样的,柳星我就交给你了,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不论柳星生老病死,你永远都会陪在他身旁!”
庄严激动万分,昂起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用力点了一下头,眸中神采焕发,宛似换了一个人。
就在此时,一个士卒连滚带爬地跑来,禀道:“罗将军,大事不好,大将军带了一千人奇袭朱口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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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内灯火幽幽,清瘦的背影隐在黑暗中,黯淡孤寂。
慕容翼飞盘膝坐在蒲团上,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向方雨南低诉。
“你不用再替文琪担心,摩云已上了和表,证明当初文琪的选择正确,功高当世,复职的旨意今天发了,估计三天后便可到达边关……”
方雨南的身体不易察觉地一颤,无声地轻吐了一口气。
“我做的每一件事,你都能明白,只是,你不能容忍文琪受一点委屈。我又何尝想这样做?可是为了文琪,又不得不这样做……”
慕容翼飞凝视着方雨南孤单的身影,“你曾经问过我,为何始终不能爱文琪?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其实,和文琪相处的过去我都不会忘记。但是,唯一想疼爱保护的人只有你……”
紫藤萝花架下的清丽绝世的容颜又闪现在眼前,十六岁的少年正如春天一样让人无法拒绝,水一般清澈的眸中波光荡漾,融化了一切……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双荡人心魄的眼睛里有着异常的坚忍与聪颖,还有,野性……
慕容翼飞总是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曾经猎杀过的狼,狼直到断气时,眼中的执着与野性始终不变,不会有一丝乞怜!
在宫中的六年,罗文琪不管如何受冷落,从来没有任何怨言,默默做他应该做的事。可是,慕容翼飞每每留意到他凝视自己背影的目光,执着得令人惊心。
罗文琪本性上就是一只狼,一只渴望在无垠原野上尽情奔驰的美丽的狼……
从那一刻,慕容翼飞就意识到,他永远也无法控制罗文琪的心。尽管这颗心爱他至深,却仍然属于原野……
罗文琪是最好的臣子,但不会是最好的情人……
慕容翼飞淡淡一笑,他没有皇兄慕容龙轩统领天下、掌控乾坤的天生威仪,却有知人善用的本领。宫中不是罗文琪应该停留的地方,只有边关、大漠、草原、风沙,才有罗文琪施展身手的余地。
罗文琪天生就是建功立业、成就万世功名的那种绝顶男儿。自己这一番苦心,文琪可知?
烛光渐昏暗,方雨南眸开一线,看着慕容翼飞,两年的时光使英俊的容貌更加成熟,多了一种难言的智慧与洞悉。
佛前清修,修到的与修不到的都是空……
熟悉的腥甜涌上来,又强压下去。
两年来,每一个日子都是在和病痛挣过的。
早已不再考虑自己,唯有一个人放不下。 一缕忧虑浮上了眉梢。
你为何重重劫难接连不断?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不幸福,我走也不能安心……
忽然,心底升起一个强烈的愿望,到边关去,去找罗文琪……
方雨南眼中光彩闪耀,再也不能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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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都在此,请将军点查清楚。”高靖廷一挥手,丛人便送上四个箱子,齐齐打开,金灿灿的元宝晃花了眼睛。
朱口镇的守备眼里直放出光来,抓起一个元宝舔了舔,顿时笑得满面红光,“好,够爽气,那十万头牛羊是你的了。”
“好说,做生意的人就是讲个爽快。”高靖廷心中冷笑,柔然边关守将最为贪婪,倒卖军需之风极盛,前线军需不足,冬季甚至有大批士卒饿死,官吏们还是照卖不误。
沙近勇领着人点数牛羊,额头的冷汗大滴地向下流,万想不到大将军竟冒充西域胡商买牛羊,万一被发现黄金是黄铜,他们可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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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好一队就出发一队,大队的牛羊蜿蜒成长长的队伍,嘶鸣叫声,几里外都听得到。
柔然士卒们漠然相看,这种场景,他们见得太多了。
高靖廷趁守备点钱点得忘乎所以时出来了,目光一甩,沙近勇微微点头,示意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走!”高靖廷拉起斗篷上的帽子,猛催乌云骓。黑马甚是灵敏,旋风似的卷出了关寨。
奔驰出十几里,沙近勇望望后面,靠上前来,“大将军,柔然人怎么没发现黄金有问题呀?”
高靖廷微微一笑,俊美的面容平添飞扬神采,“因为他拿的是真黄金。”
“啊?大将军真掏钱买了牛羊?”沙近勇一脑门子汗,“那可是半年的军饷呀……”
“递到他手里时是真黄金,不过,等他准备收的时候已经变假的了。”高靖廷哈哈大笑。
沙近勇佩服的要命,“原来大将军会杂耍魔术呀。”
“从小偷东西吃练出来的……”忽然意识到说漏了嘴,高靖廷嘿嘿两声,也不理会沙近勇惊愕的目光,纵马奔向前方。
正午的阳光开始暴烈,军卒们拼命赶着牛羊,身后,隐隐传来了轰雷之响。
“大将军,柔然人追来了。”沙近勇紧张得声音都变了。
高靖廷漫不经心地回望了一眼,“那守备挺爱钱的,必是数了又数,才这么快发现问题……你带着人先走,先留一百人和一百头公牛,然后每隔五里路再留一百头公牛,绑好油布,共留三次,听到没有?”
“不,大将军,我死也不能丢下你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