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全变了。今后,还会有很多个路口,很多个拐角。”
“嗯,可能做不到永远并肩齐行了。”
“是啊,总不能再一块做作业一块留夜校了。
“焦旸,说了你别笑话我,我只要一想到不能再和你背着书包偷甘蔗,就难受。”
“傻子,不笑话你笑话谁,学人玩深沉。”
“……嘿。”
“我这人事儿多,找你麻烦的时候,你天大的事都得扔了。”
“废话,兄弟最大。”
“不准欺负那丫头,今后连我的份一块照顾。”
“这话说得,你们俩不联手欺负我,我就该偷笑了。”
“妹夫。”
“滚蛋,你穿开裆裤的时候多乖啊,跟在我身后叫东哥。”
我一憋嘴,也就这会儿没别人,我才肯承认。
我拧他的耳朵,他掐我的脖子,两个人狰狞万分的笑着。
“焦旸,周黎把她无意识自残那事儿和我说了,我觉得是一种轻微臆症吧?”
“干吗你,嫌弃我妹啊!”我立马翻脸了。
“蠢货,你倒是听人把话说完啊。我昨晚给舅打了电话,请他帮我找医生。”
“……连冬,我借你的那些钱,甭还了。”
“……你发烧了你。”他很惊悚的摸我额头。
“真的,就当我提前送你俩的红包。”
“不行,我俩要办事的话,你非得送双份。”
“你明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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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黎一走,宿舍彻底空空荡荡,我变得不喜欢回去,打开屋门,满堂寂寞,整个晚上,看牒也好,运动也好,都孤身一人,想说话,发现伙伴早已离开。
打开冰箱的那一瞬,扑面而来的冷气刺的我眼眶发疼。
我不知道自己是一个这么怕寂寞的人。
后来,在某个深夜突然醒来,我习惯性的伸手往身边,才明白过来,因为想要的人不在,才会如此寂寞。
周黎和连冬的事儿,没几天就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起因还是连冬那小子,尽琢磨怎么给三方父母交待情变史,要说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急出结果来,他非跟宇宙飞船那样,跑来排练室堵我,大嗓门一嚷嚷,得,隔着门板什么都被别人听见。
我多要面子的人啊,简直郁闷坏了。
可这份郁闷,看在旁人眼里,就是头顶绿云笼罩,闾丘康和林磔轮流背诵“天涯何处无芳草”,靳蠡懒得过问,他光顾着惦记自个儿,臧关陌一直靠在墙角,神色复杂,我不敢期望他能猜到当日我放弃他的原因,更不敢猜测时至今日,他是否还恨,还牵挂,或者心无杂念。我能确定自己,但确定不了对方。
所以只能告诉自己,没后悔药可吃,是债就得还,无谓公平。
Sexy松了一大口气,他成天操心头版头条刊登“新近组合海啸成员被发现与女子同居”这么惊悚的新闻,我心说难道谁都跟你一样属动物的。
按sexy的意思,宿舍空着也浪费,让臧关陌搬回去,洋鬼子表面说好,回头压根没动静。
他现在基本上就把我当空气,擦肩而过的时候,连眼波都不闪动。
我抓碎掌心,丫的太狠,知道最残酷就是爱恨不惊,当你丝毫不能影响一个人的时候,还能千回百转到哪去。
十月初,收到好消息——公司要为“海啸”举办一场演唱会。
虽说是演唱会,其实规模很小,邀请一些歌友会的小粉和媒体,不对外出票,因为卖不动。目的纯粹是为了拉高知名度,最近的演出反响不俗,关注也越见广泛,公司打算用演唱会投石问路,效果好,就能灌唱片。
之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出道,可以抽版税,可以获利,可以有收入。
一路走来,终于看到晨曦在即,大伙儿特飞扬,大清早五六点的通告也不叫苦了,倒在保姆车上累得呼噜,嘴角有隐约的笑意。
在这样的期盼中,我渐渐平静,人一旦有地方寄托重心,痛苦就能被麻痹。当然,这麻痹以肢体的僵硬为代价,为迎接演唱会,排了不少新舞蹈,我底子差,常在高难度动作上遇瓶颈,怪了,看他们个个轻松,凭什么我就吃力,咬牙赌咒,我不信邪,躲在角落里闷头傻练,十遍八遍是起手,我简直患上强迫症。
这些事儿我都躲着做,这些汗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这人,太要脸,就喜欢装作天才无敌,背地吃多少苦没习惯倾诉。
“呼……”脚一软,我躺倒在地板,这个单手撑地的转圈每次都半途倒下,简直太郁闷了,窗外有淡淡的夕阳,已然傍晚,看看周围,空落落一片,估计同伴都走了。
我歇了一会儿,站起来,浑身发软,擦擦汗,叫了两声元宝,没回应,才想起它被林磔借去哄女朋友开心呢,这东西,估计又是一顿大吃大喝,体重都超标了它。
我关上排练室的门,寻思着忙过这阵子得帮元宝制定减肥计划。
路过音乐房时,听见里面叮呤哐啷不小的动静。
贼!
我汗毛竖的比天高,第一反应是快溜,别被贼瞅见了凶性大发杀我灭口。
我还得留着气看臧关陌的下场——妈的,凭什么要紧关头,想的还是那张坚冰脸。
探头探脑在门口一张望,怪了,贼撅着屁股,对着墙角不停扑腾,一跳一跳练蛤蟆功,我好奇,不自禁往里走,撅着屁股的家伙听见有人进来,回头就喊,“这个谁,快来帮忙。”
双眼对望,我整个人就呆了,是臧关陌,额头密密一层汗,头发湿了,硬硬的,眼睛乌亮,自打那晚痛彻心扉的分开后,我俩就没对视过,他避我比避鬼还谨慎,只在外人面前做戏。
“干么了你?”我好声好气的问,丫的洋鬼子一见是我,掉头不搭理。
给脸不要脸,我嘴角一垮,拔腿就想走。
可地板仿佛有吸力,死命吸住我的脚。
贪婪的看着他的身影,紧致健康的身体,宽宽的肩膀,举手投足间,从来不缺乏跳舞韵律,强烈的情感冲在喉咙口,堵住声带,我想开口对他说,可不可以回来,却紧紧捧着一颗自尊心。
……我想他。
我真的想他,我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说话时上扬的尾调,想念他捉弄我之后嘴角的弧度,想念他叫我焦焦的亲昵。
深吸一口气,不要跟爱着的人赌输赢,错就努力弥补,肯低头才更男人。
“要不要帮忙?”我走进,跟童养媳那么乖。
他皱紧眉头看我一眼,挺恶心的眼神,我挺直背脊,告诉自己欠他的。
两人僵持着,就听见角落里传来动静,一团黑影“噌”地跃过。
——老鼠。
我神情一正,音乐室摆满乐器,最怕被动物啃咬,平日里都不让元宝进这屋。
我冲臧关陌一比划手势——是男人就别计较个人恩怨。
他犹豫了三秒钟,不甘心的打下我的手背,点了点头。
我把手放到身后摸了摸,居然心头暗喜,真他妈没出息。
要说抓老鼠这活儿我可有经验,平日里在家没少收拾过,猫着腰,蹑着脚步,我冲臧关陌比划方向,他也利索,眼神一闪就明白我的意思,原来默契不曾消退过,只是我俩刻意装作遗忘。
慢而轻地脱下鞋子,卡住方位,崩住呼吸,我右手一挥,两人同时对着那团黑影狠拍,不撞倒一起才怪,不撞到一起枉费我的贼心。
我抓住他的胳膊,臧关陌一拧眉头,用力推开,我猝不及防,狠狠摔在地上,“啊——”小声痛叫,他当我装蒜,冷笑两下,自顾自找出一个塑料袋,把被拍晕的老鼠拨拉进去,倒入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