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
气到最高点,话也说不来,卫非琥珀色的大眼睛又瞪得滚圆滚圆,不过那不是见到食物的喜悦,而是被气的。
「朕怎么了?」
针锋相对,一反平素温和有礼的模样,龙轻寒挑起剑眉,样子有些坏,有点邪,又带几分好笑。
卫非啊卫非,也太可爱了些,怎么闹起别扭来的他也能这么可爱呢?
当然卫非不知道龙轻寒现在的想法,他只觉得生气。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本侯除了一日三餐外加二顿贴心时间,其余时间一概不吃东西啊?」(那我们之前看见那时间都正好是卫非吃东西的时间?矛盾!)
「不知道。」
回答得干净利落,看到卫非浑身无力的模样,龙轻寒忍不住摸摸他耷拉下来的脑袋。
「有什么关系,偶尔放松一下自己,吃你喜欢吃的东西,不是很好吗?何必这样固执于习惯。」
这笨皇帝是想开解他吗?
瞅瞅龙轻寒怎么看怎么无辜的面孔,卫非心底大叹时不予我。
「不行,原则如此,不是进食的时间,不能吃东西。」
「对吃你还有原则?」
龙轻寒吃惊极了,忍不住又摸摸卫非的额头,确定他没发烧,而那双不识相的手被气恼的卫非打了下来。
「这是当然,本侯向来都很有原则的!你不信吗?」
连猫的食物都抢的家伙竟然和自己说他有原则,龙轻寒轻笑出声。看到卫非越来越红的面容,越捏越紧的拳头,龙轻寒识相的止了笑,又道。
「信,你真不打算吃东西,现在月色如此之好,朕还打算与你把酒言欢,你真不吃?」
「不吃不吃我不吃,这么晚吃东西有违养生之道。夜食的鸭子则肥,这么晚还吃东西,很容易吃得脑满旸吧你知道不知道?」
说是这么说,可是看到这些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味佳肴让他不吃,真是酷刑。又叹了口气,手脚利落地跳上一旁假山之上最高吋地方,卫非手持一壶酒,看著脚下的浩浩烟波,真想哭。
天啊,地啊,有食物不让吃,这可叫他怎么过啊!
不如不看,不如不见,眼不见心为净。
正当卫非自怨自艾之际,皇帝正一脸铁青,对著湖水不住照来照去,还不停问著身边的内侍。
「朕很肥吗?」
他每天晚上都有吃夜宵,难道在卫非眼里,他已经是脑满肠肥的人了?
这个词连多看几眼都觉得刺眼,更别提要套到自己身上,龙轻寒直觉自从他与卫非重又相见的那日起,他的日子就变的乌烟瘴气。
看了半天,怎么看湖水里映照出来的都是温文尔雅的美青年,方才松了口气。可一转身,看到那一桌子金碧辉煌的菜肴,龙轻寒又皱起眉。
被卫非这么嫌弃,叫他怎么还吃的下,罢了罢了,今晚月色足以下酒,这桌菜就撤了吧!
叫人撤了酒席,把了一壶温酒,饮到酣处,龙轻寒兴致大发,不由吟诗。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这下是曹操的《观沧海》吗?
坐在石头上,卫非不住看看湖,又看看诗兴正高的龙轻寒,皱眉。
对著烟波不兴的湖,也能联想到海?明明是荷花盛放的夏季,竟能和秋天联系起来,这位皇帝也真能想。
可换句话说,《观沧海》体现曹操宏伟的政治抱负,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对前途充满信心的乐观气度,龙轻寒酒意正浓之际吟诵这诗,足以代表他不是庸才,只是深藏不露。看来阿爹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卫非眯起眼,想起父亲说的话,微笑。
《观沧海》是卫冲虚最喜欢的一首诗,受他影响,卫非也很喜欢这首诗,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很乐意听十几遍以上《观沧海》。
一会过去,敝笑听诗的卫非僵住了面皮。龙轻寒就不能换点别的诗念念吗?
翻来覆去就这么一首,他不烦,自己也烦了。正想叫住皇帝,却见龙轻寒看著湖水,沉静的目光。
那样如水一样的眸光里,有隐忍,也带著一丝放纵。
突然卫非不想叫住他。
卫非知道龙轻寒的日子不好过,而今晚的皇帝很高兴,自己又何必搅了他的兴致呢?
难得月圆人欢,不如今晚,人意也圆满。
想是这么想,可是做起来实在是很难。
卫非本是武将,虽说也喜欢文学,但听这早巳读到烂熟的《观沧海》,还是有些吃不消。一边喝著酒,一边听著龙轻寒念著诗,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一壶酒未喝完,已在大打瞌睡。
正是夏夜凉风送爽,月下二人酒意正浓。
龙轻寒心情愉悦地转过身想与卫非对酒言欢,那人却不见了。
正狐疑,却听湖中「扑通」一声,定睛一看。
哎呀,不好,卫非掉到湖里去了。
大群内侍忙活了一阵,方才捞起一只旱鸭。
虽然自幼就在有著水乡之称的「滁洲」长大,但卫非不会游泳……
于是打从湖里捞上的那刻,卫非已经昏了,吃了不少水。而龙轻寒酒也醒了大半,那是被吓的。
一帮人急忙忙地回到了龙轻寒的寝宫,正见宫中等著一人。
这人龙轻寒不常见,却极熟,乃是当今太皇太后,也是卫非的祖姑母。
太皇太后与卫非有亲缘关系,与龙轻寒反倒没有,太皇太后没有子女,但宫中的皇子皇女皆为其抚养长大,所以对她,所有人都很尊敬。
就算现在炙手可热的太后一族,在太皇太后面前也不敢放肆。
太皇太后早已不年轻了,可无论过多少年看去,她都是那样高贵而雍容。见了她,无论是谁,都会肃然起敬,龙轻寒也是一样。即使此刻她的目光,没看看自己,而是凝视著靠在自己怀里,依然昏迷不醒的人。
卫非还没醒。
「太皇太后,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吗?」
使了眼色让身旁的内侍抱起卫非,龙轻寒正欲行礼,却为太皇太后卫霜波制止。
「皇帝不必拘礼,哀家过来,为了看卫非这孩子。怎么,非儿又掉进水里去了?」
「又?」瞠目结舌,龙轻寒看看在内侍怀里看似昏迷,又似睡得正香的卫非,问。
「这孩子小时候就爱坐在湖边的大石上看风景,可一坐上去就爱打瞌睡,结果老是掉进湖里去。看他头发还这么湿,顶上戴的冠也掉了,皇帝你又刚从湖边喝酒回来,哀家还用的著猜吗?」卫霜波微笑。
龙轻寒半晌无言。
这家伙竟然老是掉进湖里去,难怪那帮在宫中待了好几十年的老内侍看到卫非落湖一点也不急,连捞他的东西都像是事先有所准备,且动作神速。看得他丈二摸不到头脑,原来如此。
想著,笑意不由浮上层梢。
抬头,却见卫霜波微带一丝忧伤的神情,龙轻寒不解。
「太皇太后,怎么了?」
「非儿有没有著凉?」
「现在看来,好像没有。」
摸摸卫非的额头,有些热度,龙轻寒认为这事不必让太皇太后操心,没说。卫霜波听话之后,脸色轻松不少。
「那就好,要是发起烧来,可就麻烦了。」
闻言,龙轻寒一挑眉。
「太皇太后此言差矣,宫中太医多,『舞阳侯』即使著了风寒,也不是什么大病,请太皇太后尽管放宽心,朕会关照内侍们今晚注意舞阳侯的情况。」
卫沾波摇头。
「非儿的情况与一般人不同,不能以常理度之。今晚又是月圆之夜,要是高热不退,迷失了神智,就不好办了。皇帝还是让内侍把非儿送到哀家的寝殿,由哀家来照顾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