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和领带,只要一个小动作就会刺痛。他总是在结束之后就离开,不留下过夜,因为傅恒则也不会喜欢自己赖着不走吧。
虽然动作放得极轻,但是床上另外一个人还是醒了。
“……你为什么不拒绝?”
极其低沉的,阴郁的问话。
背对着傅恒则,叶久淮闻言,却没有勇气回头。
或许傅恒则也和自己一样在烦恼,烦恼对方明明是一个这么可恨的人,却不能停止拿他来发泄。只要想到自己能够让傅恒则介怀,他竟然觉得欣喜!
就算是被这样廉价的在意,好像也没关系。这么恐怖的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学长……”像是抽气似地开口。只有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才用“学长”的称呼,这是初次就被教导的事情。“我……并没有轻视你,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很想让你知道这件事。”
“是吗?”
像这样,能够和他和平的相处及对话,已算是收获了,如果拒绝的话,一定不会变成如此……
叶久淮垂首,说道:“……我走了。”慢慢地步出房间。
傅恒则没有开口留自己,那是很正常的。充其量自己也不过是个能在床上喊他学长的工具而已,在先前那许多教人厌恶的种种之后,对傅恒则而言,自己能有这一点价值,就够了吧。
不是表示忏悔,也并非赎罪。只是……如果一定得拿出些什么才能换回和傅恒则靠近的距离,他愿意。
骨血皮肉,灵魂或者其他。
无论是拿任何一样东西来交换。他都愿意。
***
在公司里是普通的上司和下属,在公寓里却是见不得光的性关系,这样无耻的反差,每一秒钟都在削弱叶久淮的意志。
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持日常生活,别让这个假像崩溃。
但,光只是这样,叶久淮就觉得快要费尽所有力气。
下班之后,默默地收拾好东西回到宿舍,因为蒋统其结婚搬离,所以也不再有人能和他在走廓上打招呼了。
开门声寂寞的像是哀歌,孤独清冷的套房,没有因为自己的归来而温暖。在简单吃完晚餐和沐浴后,发愣似地看着夜间新闻,耸动的标题及无止尽的口水持续闪烁四十分钟,“噗”地一声,他关掉根本没有看进任何讯息的电视,然后裹着两层棉被躺上床。
放在床头的手表滴滴地走着,也不知过了几个小时他才好不容易入睡。尚未触碰到梦境深处,闹钟就响了。
他坐起身,窗帘外薄薄地透进微这晨曦。
浅眠导致他没有太多获得休息的感觉,只是拖着更加疲倦的精神起床准备上班。在刮胡子的时候因为恍惚而弄出了一个小伤口,直到指间沾染的血迹蜿蜒细爬上手臂,他才仿佛具有痛感般地拿起卫生纸擦掉。
从镜子里看到自己下巴的伤痕,他不禁双手撑住洗手台,深深低着脸,莫名地吐出一口长气。
快九点了,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这样反覆告诉自己,然后像是老旧电脑读取步骤般,慢慢开始剩下的动作。
“叶先生,早。”
一到公司,打工小妹站在他座位处笑着。
“啊……”他些微的闪神,因为最近这阵子的精神耗弱。“你早。”他道。
“咦?你的脸怎么了?”她发现什么,偏头好奇问着。
“呃。”叶久淮顺着她的视线,抬手摸自己下巴。“没什么……只是早上刮胡子不小心……”好像是件应该觉得丢脸的事,他迟钝地脸红。
少女看着他汗颜的模样,随即笑了出来,不过还算给面子地掩住嘴。
“叶先生,这个给你。”她递出一盒茶包。“这是草药茶,你不是会头晕吗?这个有安神的效果,我妈妈有喝过,很有效喔。”带点紧张的微微笑说。
叶久淮一下子会意不过来,停顿几秒后才赶紧道:“咦?这、不……”怎能拿小妹妹的东西?
“你上次不是给我包子吗?我回送你一盒茶,没什么啦。又不是很贵的东西。”看他犹豫,少女双颊通红,赶紧道:“我特地拿来送给你,你不收下,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没想到这么久的事情,她还惦记,那个包子并不是自己买的啊。瞅见她难堪的捧着茶盒,叶久淮怔了一怔,道:“呃……啊、那,谢谢你。”慌张地接过。
“噗嗤。”少女忽笑了一下。她眨眨眼,“叶先生,你果然很好。”
留下这样的话,她相当愉悦地走了。
“很好……”他喃喃着。
哪里好?自己一点……都不好啊。
如果她知晓自己是个愿意拿身体来做交换的人,是那么样的肮脏污秽与轻贱,就一定不会那么说了吧。
好痛苦。
好想逃离一切,只要辞掉工作,或者就这样跑出公司,找到一个随便的地主生活就够了。因为就算自己消失,那个人也不会浪费一秒来寻找。
虽然心里一直不停地这么想着,但却还是待在这里,什么也没做。
上腹部的地方泛起抽痛,他拿出屉层里摆放的胃药,和着咖啡吞下。
旁边同事在连续数月被工作压榨之后,已经开始笑着讨论下个月专案完成后可以轻松许多,干脆顺便举办联谊活动等等,叶久淮盯着电脑莹幕不曾参与。
下午的时候开会,两个小时的榫和报告很快就过去,再回到座位上时,桌面上却贴了一张字条。
入眼的瞬间,他僵住了。
“傅经理在找你。”
黏贴在护目镜上头的便条纸,写着这么几个字。
是……什么事?会是什么事?
因为傅恒则负责专案,所以这段时间自己的工作只需要交给主任过目就好,如果跟公事无关的话,那么傅恒则是为什么要打自己?
紧张困惑却又带着一丝丝的期待,他心神不宁直到接近下班时间,傅恒则却没有出现。想着是否该留下来等等看,就算工作做完了他还是留在办公室里,几个同事陆续回去了,他仍是没有打算离开的举动。
听到脚步声就忍不住回头,也许是这种等待太煎熬,平常吃不多的他,难得有种强烈的腹饥之感,但又怕出去买东西的话会错过,结果还是坐着没动。起起伏伏的心情持续到九点半。
“咦,明天是周末,应该没什么事了,你还不回宿舍啊?”
最后一个同事走前这么说,叶久淮仅是尴尬地笑了一下。
只剩下自己而已。他叹息地趴在桌面上,闭起眼睛再张开,看到自己胸前轻轻摇晃的领带和识别磁卡。
根本没有任何约定,就在这边等着,是不是太看重夸张了?
还是回宿舍吧……虽然想着,依旧动不了。
是饿昏头了吗?他苦笑着。
一阵铃声划破沉寂,突兀响起。愣了愣才听出那是自己的手机,叶久淮忙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傅恒则从未打给他过,所以在看到萤幕显示为蒋统其时,他并没有特别失望。
“喂?”
话筒那边传来吵杂的声音:“喂,小叶啊,你在哪里?我还想说你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回宿舍了,打过去却没人接……你在加班吗?我们行销部门正在跟专案小组吃饭……其实只是那些外国人抓我们一起作陪……我本来要找你来的,唉,你真的那么忙啊?恒则也老说你没有空,所以我都不敢去找你……”
“咦?”叶久淮呆了呆。“经理……他、他说,我都没空吗?”
“是啊,你要多注意身体,在园区工作很累人,小心别过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