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慈爱的眼神,聂乡魂心中轰然一声:「师父是真的关心我。」再看着那名美女,发现自己的心情是无此复杂。
被硬逼去做不愿做的事,临时发现自己解脱了,照理他应该非常高兴才是,但眼前他却觉得空虚,怅然若失。
好像……自己已经没有用处了。
终于明白了武圣泽在刚认识时说的话:「人活着本来就是为了被别人利用,一个不能被利用的人,跟废物没有两样。」
的确是这样,不能被利用的人,就没有价值,不被期待,也不被需要,轻轻松松就可以被丢开。
就像南英翔有了崔慈心就忘了他,杜瀛拿薛敏取代他一样。
在麻木的脑中,升起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至少武圣泽需要他。
「师父,还是我来吧。」
武圣泽很不放心:「你确定?」
聂乡魂微微一笑:「你要相信自己徒弟啊。」理理衣衫,往李磷房间走去。
「徒儿,」武圣泽叫住他:「为师绝不负你。」
聂乡魂点头,推门进房。
李磷的房间分为三进,第一进是会客用的小厅,第二进摆着卧榻和屏风,是用来欣赏乐舞的地方,第三进才是垂着丝幔的象牙大床。床上的丝幔垂了下来,只能隐约看见床上的人形。
聂乡魂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床边,深深一揖,用最平稳清亮的声音说道:「殿下,小人杨乡,蒙殿下不弃,今夜有幸伺候您,不胜光荣之至。」
帐中的人形轻颤了一下,没开口。
聂乡魂紧张得浑身冒汗,生怕自己讲错话得罪李磷,换了副轻柔甜美的声音说道:「殿下要安歇了吗?小人来替您宽衣。」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掀开丝幔。
还没来得及看清床上的人,一只手掌闪电般地窜了过来,握住他喉头。五只修长有力的手指贴在他颈上,只消轻轻一捏,就可以把他的三魂六魄挤出这具中看不中用的臭皮囊。
聂乡魂倒抽一口冷气,张开嘴却叫不出来。当发黑的视线逐渐清晰,他才认出眼前那张铁青暴怒的脸。不是永王,而是天名鼎鼎的碎石天王兼捕鱼天王兼鬼扯天王。
很奇怪地,聂乡魂此时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他说的没错,我果然是没脑袋又运气差。」第二个念头才是:「他怎么会在这里?」随即他看到杜瀛的身后还有二个人:一个是昏迷不醒的李磷,另一个人约三十来岁,身穿劲装,头上包着头巾,但很显然头巾下没有一根头发,那张脸看起来很眼熟。仔细一想,才记起此人是杜瀛的师兄,镇隆寺住持无碍和尚。
话说瀛受了武圣泽哄骗,带着薛敏冲到西门去抓「淦额达」,转了半天却没有任何线索,心知上当,连忙赶到大姐家,发现聂乡魂没到。他直觉认为聂乡魂遭人挟持,焦急不已,正准备冲出去寻找;转念一想,又觉得搞不好一切根本就是聂乡魂的计谋,跟别人串通好演这招调虎离山好趁机摆脱他。左思右想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心烦意乱时,却遇到无碍。
原来自李隆基逃亡,龙池派掌门广文就带着众弟子赶到蜀郡保护李隆基及皇族安全;镇隆寺烧毁后无碍也到蜀郡和同门会合。这阵子李磷逐渐露出反叛之意,李隆基多次下诏命李磷返回蜀郡,李磷都置之不理。因李磷跟许多皇族一样笃信佛教,李隆基便命无碍前来规劝他。然而李磷铁了心要造反,无碍多次求见都吃了闭门羹,眼看李磷即将东巡叛变,着实心急如焚。
瀛虽然身陷苦恼地狱中,见到师兄忧心仲仲的模样,仍是打起精神帮忙出主意。他建议无碍直接溜进王府,绑架李磷偷偷运回蜀郡。无碍虽然觉得太冒险,见情况紧急,仍是一口允诺。到了王府却又发现李磷出门到大云庄作客,两人便又带着薛敏赶到大云庄。趁着江南各大门派誓师完毕陆续下山的混乱,两人顺利模进李磷房中将他打昏,正在商议如何将他运出去,却又有人进房来。本以为是侍女或随从,没想到竟是让他担心得快发疯的聂乡魂,而且还是来「伺候」李磷的!
杜瀛瞪着聂乡魂,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抖,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捏死了他,但他还是不肯放手,咬牙切齿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身上蒸腾的怒气足以将聂乡魂烫熟,但聂乡魂却莫名地感到轻松,微微冷笑:「这里的庄主是我师父,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
「什……」
无碍插嘴道:「大云庄庄主武圣泽是你师父?」
杜瀛怒喝:「胡说八道,你哪来的师父?」
无碍忙道:「小声点!」
聂乡魂微微一笑:「这还不简单?就在你忙着跟薛敏卿卿找我的时候,我就给自己找了个师父呀。不但学了一身本事,眼前这份家业,将来总有我的一份。你说我是不是很能干呀?」
无碍脸色一变,瞪着杜瀛:「他说什么?你跟薛敏做了什么?」
聂乡魂笑得更愉快了:「当然是做些欲仙欲死的事啊。就连王文基托他抓的逃犯,从岳阳起就跟他搭同一条船到江陵都没发现,你瞧他多开心哪。」
「杜瀛!是不是真的?」
杜瀛没理他,仍是死死地瞪着聂乡魂:「你说什么?」
聂乡魂热心地解说:「淦额达就是武圣泽,也就是我师父,就是本地的庄主。」
杜瀛只觉全身热血都冲上头顶,差点没喷出来:「你知不知道,你师父跟李磷勾结了要造反?」
「那又怎么样?」聂乡魂睁着美丽的大眼,无辜地说:「我不是早告诉过你,我是隋朝杨家的后代,没必要对李家效忠吗?」
杜瀛简直不敢相信:「所以你为了报仇,跟仇人的儿子上床也没关系啰?而且还是这种货色?」
聂乡魂耸肩:「反正灯熄了就没差了呀。「
「哦,所以你师父就理直气壮派你来当李磷的消夜了?」杜瀛恶狠狠地道:「这算什么师父?」
「又不是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一个晚上算得了什么?」聂乡魂狞笑着:「况且,你杜大侠这么辛苦地调教我,我总得好好发挥一下呀。」
无碍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什么?杜瀛!」
杜瀛完全不理他师兄:「居然拜这种下三滥的师父,你脑袋烧坏了吗?」
聂乡魂冷冷地道:「不准你污辱我师父。我师父是武家后代,我是杨家后代,武杨两家是骨肉至亲,我帮他是天经地义的事。况且,我师父比你,还有你们家那个假道学广文和尚要可靠多了!」
无碍大怒,轻喝:「放肆!」
聂乡魂不耐烦地道:「你闭嘴行不行?当初你要是换个地方盖寺院,就不会搞成今天这样!」
「什么?」无碍一头雾水。
杜瀛没办法向他解释其中缘由,仍是瞪着聂乡魂:「你凭什么说我师父假道学?」
「装什么正经?」聂乡魂冷笑道:「你师父为了出人头地,把自己老婆女儿卖给太原一个姓洪的,好让姓洪的推荐他进龙池派作和尚;然后又因为自已的徒弟比不上广真的徒弟,等广真一死,马上籍故把广真的人马赶下山,所以今天你杜大侠才能这么嚣张。这可是江湖中人人皆知的笑柄,你还想装傻吗?」
无碍气得说不出话来,杜瀛的脸则变成青色:「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啊!岳阳到江陵不到半个月路程,短短几天,你就对武圣泽唯命是从;我跟你认识这么久,我说什么你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