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顿时一颤,迅速扭头看了看鹰,而鹰也正在“看”他!
铃声响得不屈不挠,让家安有种想把电话从窗户扔出去的冲动。
“是不是不方便让我听?”鹰忽然笑道,“是你的电话在响吧?”说着,他爬起身来,“洗手间在哪个方向?”
家安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并不认为自己有手机是件奇怪的事情,因为自己这个哑巴是能听的,又说不定他以为自己跟他一样,是意外失声的,有个做联系工具的手机自然是平常事。眼瞧着鹰已经摸索着下了床,家安忙又扶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了洗手间门口。
“好了,我能行。”鹰笑了笑,把家安关在门外。
他把门关紧自然不是怕家安偷看,只是告诉家安一件事:放心,我听不到。
他竟然心细如斯!
晕了,家安彻底晕了。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迷惑着按下了接听按钮,那边传来了一个家安极其熟悉的声音:“小安,你干什么呢?这么久?!君哥要见你!快点来堂口!”
说话的,正是小元!而他,不知为什么,拿了别人的电话打给家安!
有没有搞错?!
大君怎么忽然就要见我了?莫非是因为他?
家安转头看着洗手间的门发呆。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带他回来的时候被看到了?老姜泄漏了?靠!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啦?
不过也不太像,如果是发现了鹰,就应该直接冲进来把我们砍了……又或者他还是没放弃从鹰这里突破黑子的防线,所以想要不动声色的来场鸿门宴?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啊?能不能听到?……是不是信号有问题?断线了?……”电话那端允自猜测着。
家安慢慢地把手握在手机接收信号处,看着标志着信号量的梯度慢慢减少,直到通话中断。
然而事情就摆在眼前,他挂断了电话也不能掩耳盗铃地告诉自己没这回事儿。
大君就戳在那里。
香港能多大?哪里可以藏身?而且就算能藏身,叫警方恢复他的身份,把他保护起来,那他肩负的使命呢?谁来完成?那鹰呢?送他去死吗?
除了面对,还有什么办法?
家安定了定神,举起电话想要叫外卖——不管此去有什么凶险,至少吃饱了好点吧——然而接通了电话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装该死的哑巴!
当初是怎么想的?干吗要装他奶奶的哑巴?!
洗手间的门轻轻的打开,鹰摸索着走了出来。
家安关掉手机,扔在了桌上,上前扶住他。
“通完电话了吗?”鹰微侧着头问。
家安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他看不到,于是拿起他的手来,在上面写道:完了。吃什么?我去买。
“家里有什么可做?”鹰想了一想,道,“你总是买两份别人会起疑。现在我们惹不起不必要的麻烦。”
目前只有泡面。家安回答道。
“也好。”鹰点头道,“过两天添置点东西,我身体稍好便可以煮饭。”
家安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他煮饭?
别逗了,他煮饭?!
即便是他没瞎,又怎敢相信他会煮饭!
那个凶悍冷酷的杀手,他说他煮饭!
晕了晕了!这次家安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抬手便括了自己一个嘴巴!
“你不相信我么?”鹰笑道,“不会毒死人的。”笑虽是笑,但看来已经明显的神虚气短,一幅随时都会晕倒的样子,家安不敢让他太劳神,忙扶他躺回床上,在他手上写道:我去煮面。
“好。劳驾。”鹰道,“过两天请你尝尝我的手艺。”稍后,他又有点赌气似地补充道。这样的执著看来就似孩子气的好胜。
家安有点忍俊不禁。他真的从未想过,和金牌杀手鹰在一起的生活居然会是这样。
拿过鹰的手,家安在他掌心写道:我怎敢怀疑大名鼎鼎的鹰……
一句话还没写完,鹰忽然用力夺回了手。
“我不是鹰,我叫洛彦!”他冷冷地道,不容反驳。
什么?!他不是鹰?
家安几乎没叫出声来。难道他们统统都猜错了?这个人只是被误卷进这场灾难的路人甲?
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不……等等,他曾经承认过自己的杀手身份!
他确实是杀手,只不过不是那个鹰?
家安握着那个自称洛彦的男子的手,想要写字,但却不知怎样落笔。良久,他才缓慢地写道:你是另一个杀手?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鹰!”洛彦的声音冰冷,“我从来没承认过这个恶心的花名!我就是洛彦,从无更改过!”
家安愣愣的看着他,大脑一片混沌。他这是什么意思?一个花名和至于让他如此反感?
我去煮面。又是良久, 他在洛彦的手心写道。
“有劳。”洛彦微笑道,模样十足是个谦谦君子。
家安扬了扬眉,这个世界就是这般扑朔迷离。他打开冰箱,里面除了两袋即食面外果然别无它物。
当面下锅的时候,窗外有点喧哗,家安心中一突,忙走到窗边向外窥去,原来是楼上又顺着窗子扔垃圾,下面的路人在叫骂。他松了口气,把身子靠在窗台上,手有点发抖。
面煮的有点过,但总还是能吃。家安把两碗面端出厨房时,有点惊讶地看到洛彦已经坐到了房内唯一的一张桌子前,没有受伤的的左手握着他刚刚扔在桌上的手机,似乎是在发呆。
“你……”嘴里已经含糊的发了个音节,家安猛然醒悟自己不能说话,忙又把舌尖的“要打电话吗”咽了下去,随口“啊”了几声,就像个真正的哑巴。
“面煮好了?”
洛彦身子一震,好似才从沉思中醒过来一样,轻轻放下手中的电话,摸索着找到面前的大碗,“好热。”他轻声道,有点掩饰着什么的味道。
那手机并没有被使用过。家安的视线从依然关机状态的手机转移到了洛彦身上,只见他有点笨拙地用左手拿起筷子,但却悬在空中,大概是不知道怎么用不甚灵活的左手夹起看不到的面条,心中不禁有点怜悯之情,想要喂他吃面,又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十分别扭。正在踌躇之间,只见洛彦已经将筷子插进碗中,两支一并,转了几个圈,一陀面条就缠在了筷子上。
“小时候这么吃面,我总是挨骂。”洛彦把筷子送到了嘴边,自嘲地笑道。
家安暗叹了口气,埋头吃面。
洛彦的小腿有伤,垂久了会胀通难忍,是以十分迅速地结束了战斗。而家安平生头一次吃饭这么安静,速度比洛彦更快。
今日洗完明日也未必有命来用。看了看久没使用过的洗碗布,家安如是想道,把两人用过的碗筷往洗碗池一扔便即折身回来。
洛彦却并没有如家安所料地躺回床上,而是手指轻抚着桌上的手机,坐在桌前出神。
他是否要打电话给谁?家安揣测着走到他身边伸指在他手背上写道:打电话吗?
“啊,不,不。”洛彦几乎是有点失措地道,“我只是习惯性地对着电话。”他匆忙起身,拒绝了家安的搀扶独自踉跄回到床前,“完成了一个委托,”他的声音有些寥落,“我还能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桌前等下一个主顾。生命中就剩这么点东西可期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
他的话语不是很生动,冷冷的尾音中带着入骨的寂寞。家安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那样一幅场景:在一间颜色清冷而又空当的房间内,洛彦坐在桌前,清澈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手机,就这么静静地打法着无尽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