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振,跟我说说你们组团的历史好吗?」
他转过头来,拿起桌上香浓的黑咖啡喝了一小口。「组团啊……我是最后一个加入的。他们四个从很久以前就是一起玩的朋友,高中时代的主唱是个女的,后来因为转学而被迫离开。TEN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对主唱的要求尤其严格。
「所以在那段时间里,他们过了很长一段没有主唱的日子。」
宁振轻轻拽着一根垂在额前的头发,「是甄言介绍我过去的。TEN他们听了我的歌声后惊为天人,然后就跟着他们混了。」
我笑了起来,他从来不掩饰对自己声音的自信。
简宁振所拥有的不只是出色的歌喉,更包括他与生俱来的才华。SADNESE的歌曲中,几乎有一大半是他谱的曲,然后再自己填入歌词。
我一直认为,这样的人材如果仅埋没于酒吧间,实在是太可惜了。
「以后的目标?」我万分期待的趴在桌子上,我知道他的答案不会让我失望。
他在银色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唇上,幽雅地拿起打火机点燃。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近乎透明的白烟飘在空中,有种朦胧的美。
他把烟夹在修长的手指中轻轻一弹,「带领SADNESE走向唱片界,然后走向国际。」
我高兴的欢呼一声,「哈哈……我就知道我们心有灵犀!」
他又抽了一口烟,笑而不语。
也许是酒精现在才在我体内产生作用,我突然想知道关于这个男人的全部。
「宁振,你的家人呢?」
「在美国。」
「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呢?」
「合不来。他们讨厌我玩音乐,一心想让我继承家业。」
「家里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我是独生子。」
「你喜欢什么颜色?」
「黑色。」
「那……你有女朋友吗?」
他送往唇边的香烟停留在半空中,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突然爆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爽的皱眉,「笑什么啊?」
「学宇,哈哈……」他低头又笑了一阵,「你有双重人格啊?」
「什么意思?」
「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死瞪着我,一脸的不屑。现在却在这里调查户口,我实在难把这两个当作同一个人。」
「你在台上看到我了?」
「想当看不到都难!」他夸张的做了个鬼脸,「所有人都跟着我们的音乐摆动,只有你一个板着脸,一点表情都没有。还坐在第一排,我怎么可能看不到?」
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当初吵着闹着说不喜欢,却在听了他一首抒情歌后,像其他人一样开始迷恋。
他好心的没再继续那个话题。「学宇,明天开始跟着我鬼混吧。想了解一个人,不是只听人说就可以的。」
我惊讶的看着他又开始吞云吐雾,原来那双藏在有色镜片后的眼睛,也可以轻易的透视人心。
◇
心中莫大的喜悦,在父母飞机失事后好久不曾浮现了。
自从那晚后,我每天放学后都跟着SADNESE到处跑。不管他们是在「基地」练习还是到酒吧表演,除了我不会唱歌也不会任何乐器演奏,自己俨然成为他们的其中一员。
「学宇。」
我停住正在开锁的手,惊讶地往声音出现的地方看去,走廊上一处管灯坏掉了,黑暗处慢慢走出一个人,懒散地靠在墙上,用着明显刚睡醒的嗓音说:「好慢啊,等你很久了。」
我掉回头继续开门,「你自己家里有床不睡跑来睡楼梯?进来吧。」
随手把书包丢在地上,我绕进厨房拿了两包泡面煮了起来。
当我端着两个大碗走出来时,仍然看到甄言躺在沙发上发呆。
「吃。」我轻轻踢了他垂下来的腿一脚,坐进他对面。
「几点了?」他低头吃着面,模糊不清的问。
「有钟在上面,你不会自己看。」我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抬头看了下时间「三点十五分。这么晚了!」
「你也知道晚啊。」他还是没有抬头,碗里的面已经被他爬光,端着碗小心的喝着热汤。
我不爽的摔下筷子,「你干嘛?」
「你最近整天跟他们混在一起?」
「知道你还问!」我口气越来越冲。没办法,我最讨厌别人在我肚子饿的时候,问长问短。
「学宇,你不是那种会喜欢摇滚乐的人。」
我受不了地翻翻白眼,「拜托,当初是你把我拉去,还说我一定会喜欢他们的。怎么?现在你说的成真了,我是喜欢了,你又在不爽什么?」
「你学校寄了信给我,说你最近的成绩直线下降。功课也有好多没交。」
我沉默了。
甄言点燃一根烟,这次我没敢拦他。退去平时嘻笑面皮的他是很恐怖的。
他虽然有着一张骗尽所有人的娃娃脸,和只有青春期少年才喜欢的穿着打扮。但实际上他已经是个二十五岁的老男人了。而且是我的法定监护人,我最小的叔叔。
四年前,我的父母在度假回来的时候遇到暴风雨,明明已经在机场上空的飞机,失控坠落。当时只有十五岁的我,被家族里的亲属踢来踢去,没有人愿意领养。而刚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小叔叔,却好心的收留了我。
现在想想,应该是因为好玩吧……
「你头脑一直很好。」他很难得的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跟我讲话,「也许你觉得那些东西对你来说没什么用处,但我们约定过,大学一定要读完。记得吗?」
我垂下眼点点头,「我会按时交作业的。」
「那就好。」他点燃第二根烟,「学宇,离简宁振远点。」
我愣住,「什么意思?」
他哈哈大笑,笑意却没传进眼里。「甄学宇,我还不了解你吗?你的A书A片藏在哪里我都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还看不透?」
我拿起筷子,低头扒着碗里逐渐冷却的面,不想让他看到我微热的脸。
「他不适合你。」他断言,「我和他在美国时就认识了。他那时候跷课、打架样样都来,混过帮派,卖过毒品。除了杀人放火几乎所有坏事都做尽,后来是因为迷上音乐,才放弃那里的生活回来的。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适合你!」
我不满起来,「那些都是过去,哪个人没有过去!」
甄言忽然坐到我这边的沙发上,把我抱进怀里。「学宇,有太多事你不懂。宁振这个人太危险,他过得太放荡,总有一天会让你遍体磷伤!」
我安心的躺在他怀里,自嘲道:「我已经被磨的刀枪不入了。」
「宁振是双性恋,有良好的家世,出色的外貌和少见的才华。所以他的身边总是有无数的男男女女围绕着,他几乎每晚都在不同的人的床上度过。你何必再进去掺一脚?」
「甄言,我太寂寞了。」我转过身抱住他的脖子,「这些年来我一个人过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任何东西都再也提不起兴趣。我好想找一个喜欢的人,和他谈心事,做饭给他吃。可是这个人我现在才遇到,别让我放弃好吗?你知道我是不会放弃的。」
四年前,当他在律师事务所签下监护人的名字时,我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实际上心中暖流不断涌过。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因为他一直住在美国的关系。
之后,我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心情与他分享。又由于年龄相差不多,与其说我们是叔侄,到不如说更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