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是真正的悲哀,即使现在我最看重的,依然是他受伤后的那一抹哀怨……
天呀,到底他什么时候在我的心中占据了这样的位置,难道仅仅是那张在我最不堪的时候展开的画像,还是一次一次他看着我的眼神?
“这是一场阴谋,是龙泱的阴谋,龙沂只不过是一个鲜甜的诱饵。而世上最鲜甜的诱饵也是最危险的。我们杀了他并没有什么用处,现在封国的军机大权完全在龙泱的手里,而他居然把他的哥哥推向了我们的屠刀。放了他,放他回去,让他的诡计不能得逞,这样我们至少可以在这样的时候打乱一下他们的计划,让他们想通过让我们杀了他们太子的仇恨,使国内达到众志成城的阴谋完全毁灭。现在前方局势更加紧急了,看不见血的战场更加的可怕,不可一念之差而抱恨终生呀,子蹊!”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对龙泱的事情这样的敏感?”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你在慌张,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你因为任何事情表现出慌张的样子,只有他,他甚至差一点就要了你的命,你知不知道?不管你和龙泱在一起经过了什么,那才都是他的谎言。他是骗子,他在骗取你的信任,然后毫不留情的将其完全摧毁。可即使这样你也不想伤害他的哥哥,是吗?我没有说错吧?你去看龙沂仅仅是因为他长了一张与龙泱相似的脸……”
他还在说,可他说了些什么呢?
子蹊的脸在我的面前,是那样的苍白,而他的嘴在一张一合的说些什么,我仿佛听见了,可又真切的什么也听不见。
他居然是这样的了解我,他说对了我去看龙沂的目的,可他为什么不肯听我说呢?我的目的不仅仅是这个,比起敌国的龙泱,眼前的子蹊更加让人担心。不到二十岁,他甚至不到二十岁就要面临着一个堂皇,而其实已经腐败了的皇朝,独守一座早已残破不堪的城池。
“我说过,有一种人从来不会放过自己,他们是不会幸福的,我不希望你也是。我会待你宽容的,只要放过自己,不要再想了。明天我会在御前询问大臣们的意思。处死龙沂象征了我们天朝的尊严,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包括你!”
“尊严?对付一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替死鬼的可怜虫,会显示什么尊严?忘了那些虚幻的东西吧。放了龙沂,我们不但可以打乱龙泱的计划,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用仁义之心争取到天下人心,那是……”
“明天早朝我希望你不要说什么,可以吗?”
子蹊的表现,显示他的耐心已经到了用尽的边缘。
“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既然你让我叫你子蹊,那我不能就这样让你……”
“好了,”他的手捂上了我的嘴。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和你吵。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一切都是龙泱的阴谋,那要怪的话,也只能怪龙泱已经把我的脾气摸透了。忘了这些吧,我不想明天为难。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只有一种选择。”
“子蹊,先王从不曾有什么重大的错失,可还是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历代先王留下的基业也不容你这样。”
他冷笑了一下,“是吗?看来我辜负你的一片好心了。”
“的确如此。”
我无所畏惧。
“呵呵……永离可曾感觉到沮丧?你自认为重视的人不在乎你的心意,是那种难以言明的感觉是吗?其实你现在给我就是这样的感觉。你说是为了我而做出这样的决定,可你仔细想想,你有多少次提到了龙泱,有多少次提到了天下,甚至先王和王朝都有份,而我呢?子蹊以一片真心待你,你可曾为子蹊而决定过什么?”
“我也是人,我也会嫉妒,也会失落呀永离!你知道今天我听他们跟我说你去了徐府,又见了陆风毅,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听他这样说,我简直无言,唯有支吾道:“……为了你……难道我表达的不够清楚吗?”
“我表达的也不够清楚吗?明天你要是反对,就是同满朝官员为敌。我记得有位先王说过,如果得罪了天下百姓,那江山肯定不保,但是如果得罪了满朝文武,那王位就马上会动摇。这话我只有在你的面前才说的,难道我所做的还不够吗?有哪一位王可以这样对臣子说话?如果我仅仅把你当成是宰相,至死我都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说这话的人是谁?”
“那是另外的一段传说了,你想听吗?”
红色的枫叶落了满地,我慢慢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无力的感觉更加的深重了,怎么才可以跳出来?
“永离,喝些茶吧,已经凉了。”
我只有接过,喝了一口,的确是凉的。深秋的天气很是有一种阴冷的味道,在外面的茶自然也凉得快了些。
“……他是帝国历史上的一位英主,他将原本破乱的国家带到了繁荣局面……”
子蹊说的是帝国第六代王,一个名叫鹤玉的人。他稳固了已经飘摇的王权,并且实行变法,将国家带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对外则扫平了外族的叛乱,扩充疆土,维护了帝国的尊严。他的知己也是他的宰相,文才横绝一代的张翊。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张翊就是他的太傅,深厚的渊源是他们的纽带,也是后来几十年不离不弃的保证。
张翊表面上是一个权压郑王的权相,可实际上,他所实行的政策都是在鹤玉的授意。因为任何变法都会激怒那些贵族王公,所以张翊是充当了一块挡箭牌,在张翊死后,张氏一族被灭了门。
鹤玉用张翊对付了王公,使他们真正失去了权力,而后又用张氏一族的性命平息了这些王公的怒气。
正想着,听见子蹊叫我。
“永离,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我没有回答。
“鹤玉说过,大义无形,大音惜声……想必在他看来,爱也是如此。他可以给张翊一个天年,也可以厚葬他,可他就是不肯在活着的时候好好和他相处。听说,他们几十年都没有说过什么了。”
“你在暗示什么?”
“如果明天你一意孤行,我也会用这样的方法保全你的。”
“这样的方法?”
“为了给你一个天年,也许是罢官,也许是永囚天牢,甚至我会不惜伤害你的身体也要保全你的性命。可我实在不想这样,我不想用伤害你的方法来保全你。我不是鹤玉,我不能允许你不在我的身边,我也不能体会为什么他明明最在乎张翊,而又那样对他,我更加不想在我生命最终对你说:永离,我们今生无法相守,来世让我们共度一生呀,你知道吗?”
“对我来是,只求今生不讲来世。”
“所以永离,算我求你,不要让我为难。”
“也许现在的局面还没有这样糟糕,也许,那些对龙泱的计谋仅仅只是猜测,而如果你要是迈出了这一步,伤害就在眼前了。”
他说了这么多,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于是只有点了点头。
***
次日在朝堂之上,满朝官员的确异口同声要杀了龙沂以祭天下。
在他们慷慨激扬的话语中,我又一次看见了曾经无比辉煌的帝国的陨落。他们过于短视,一次不能说是胜利的胜利就让他们失去了冷静的判断,而这正是那个龙泱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