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仍是干净清白的,没有为他的父母丢脸。可是,灵魂呢?已经很脏很脏了吧?他用那样的语调唱曲,跳那样羞耻的舞蹈,居然还洋洋得意,直到自己终于吃了亏,无法收拾烂摊子时,才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得到那样的对待。
刚才,怨歌跟她说那番话的时候,脸离她的耳朵很近。所以赵乐燃很轻易的便抓住他,封住他自嘲自伤的话。
她的唇紧紧的贴住他的唇,连他挣扎,她也是不顾女儿家身分的将他抱紧。她知道,怨歌想要发泄,可是他却无法发泄。多年的卖笑生涯早让他变得麻木。唯一的救赎便是遗忘,或者……死。
想到这个念头,赵乐燃的唇角颤抖起来,好害怕吻著的这个男人会懦弱的寻死。“不准……不准……”
纤细的手臂抱住他,月光下,她的脸颊滑下两行清泪。“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将来能不能继续,无论你是谁,你的背景与身分是什么,都不能放弃,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希望!”
温热的指腹贴上她软软的脸颊。“你答应过你的桃木哥哥不会哭的。”
她露出难看的笑容,使劲的擦去脸上的泪水。“我才没哭,那是因为我眼睛大,水总喜欢从眼里涌出来。”
样子好丑,他歪著头看她,又哭又笑的模样,真是不好看。他心里暗暗想著,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靠近她。
柔软的唇贴在她软软的粉颊上,将上面的每一颗泪珠都吮进嘴里。
赵乐燃表情傻傻的望著他,眼泪和笑统统消失不见。
“乐燃……”他张开双臂,密密实实的拥抱勒得她透不过气来。
“怨歌,宝娘说,你可以跟我回临安城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娇嫩的声音里有著兴奋。
“回临安?”他疑惑的望著她。“宝娘说的?”去了也是要回来,何必多此一举?他的神情变得落寞。
“对,跟我、行书,还有行书的娘亲。”她抓住他的手,很兴奋的模样。
怨歌拉住她的小手,将自己的手慢慢的抽回。
“傻瓜,让我陪你回去做什么?”他怎么忘了还有温行书。
她尊贵的公主身分,她的优越背景,以及她青梅竹马的桃木哥哥……
赵乐燃道:“怨歌,你已经自由了,你已经是自由身了!”
“自由身?乐燃,你忘了,我还是挽月轩的人。”
她摇摇头,望著他的脸。“宝娘开价一万两黄金,我自然是支付不起,可是我有皇家的身分。夜里走路,没有不遇见鬼的。宝娘会惧怕小王爷,也是因为他的权势。所以我强压价码,半哄半威胁的逼她就范。”
怨歌没想到她真的帮他赎了身。藏在袖中的簪子“叮”—声落地,怨歌这才真正断了歪念。
“你这张脸还真是祸国殃民。”她笑著,拾起地上的金簪,将它插在头上。
“很漂亮吧?”
“还是你缠人的时候漂亮。”她那晚发烧说梦话,赖皮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赵乐燃道:“既然如此,就随我同临安吧。”
怨歌想了一想,仍是拒绝。“温行书呢?”
她连退数步,这才发现闪为自己近日太过专注,竟忘了对温行书的承诺。她用双掌遮住脸颊。
天阿,她居然还恬不知耻的跟怨歌亲近。
她想白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刚才完全是误会。她去吻他,只是怕他做傻事,怕他接著嘲讽自己。
她骗不了自己,骗局总有收场的一天。若不是对他有情,若不是他是怨歌,她哪里会冲动的做出这样有损闺誉的事。
不光如此,她还觊觎怨歌的美色。唉唉,真羞人。
“怨歌,我想……自己好像是爱上你了。”她低头望著地面,头上的金簪插在发上很柔美,带著女儿家特有的娇态。
怨歌的心跟著狂跳起来,很猛烈也很坚决。“温行书……”
“我对不起他,我以为我很喜欢他,喜欢到……爱的程度。可是我发现自己很自私也很卑鄙。我喜欢的,不过是从前的影子。那个桃木哥哥的影子。刚认出他时我好开心,可慢慢的,发现他与记忆里的少年并不相同,再这样下去对他不公平……怨歌,你爱我吗?”她娇羞的低下头。“还足,我会错意了?”
唉,若是她自作多情怎么办?怨歌对她好,她清楚,也明白。可万一弄错了怎么办?
“我……”记忆里小琅的圆脸慢慢远去,不知何时开始,他的整颗心塞满了她的喜怒哀乐。
她接著说:“怨歌,我是个卑鄙的人。我知道的,从小就是如此,装乖装可爱,其实一肚子坏水的人才是我。所以我也不想当什么好人。怨歌,我很卑鄙的。”她仰著小脸,勇敢的往前一步。
她的头顶差点撞上他的下巴。“只要你有一点点的喜欢我,唉,就算是亲情或者友情都好。反正我……所以你……你……明白吧?”
她叽哩呱啦的说了一堆话,然后一本正经的问他“你明白吗”?这可把他弄胡涂了。
怨歌嘴巴张得很大,足以塞颗蛋了。“可我是艺伎啊!”
赵乐燃用手封住他的口。“我不在乎!”
一切的犹豫与困惑,都被这句“我不在乎”完全击破。
他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点点头道:“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再逃避了。”
“我是公主,如果我跟父皇撒娇,他一定疼我爱我的,说不定会将你包成肉粽送到我面前。你说,你是要当粽子,还是要现在陪我回去?”
他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心想自己若是变成粽子,也算个美男粽吧?
“行书长相不错,而且待人和气。临安的漂亮女子有许多,她们不会嫌弃他的身分,也会善待他的娘亲的。另觅良缘,对行书来说是好事,而非坏事。他待我的方式更似兄长,我这样卑鄙的女子,也是配他不上的。”
看她自责的样子,他也有些内疚。“乐燃,不许这样说自己。”他用手遮住她自嘲的小嘴。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临安去?”
他心内呐喊著天涯海角我也去,可是终究没有说出来。“我们这样出现在温行书面前,他会很难受。不如……”他思考了一下,续道:“你先随他回临安去,然后安排他与女子相亲,他也老大不小,不可能不了解你的暗示。”
“这主意极好,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
“你做我侍女的时候,不是常常指著自己的鼻子说你自己才是倾国倾城吗?”他喷笑出来,想起她当时得意自恋的模样。
“你不也是,对著镜子照好久,差点要问镜子天下谁最美了!”她跳上凳子,骄蛮的模样又露了出来。
怨歌一把将她抱下矮凳。“我留在挽月轩,下月十五,圆月挂上柳稍的时候,我会在玉兰树下等你,不见不散。”温软的唇贴上她的脸颊。
“这么说,我们将近一个月都见不了面了?”她的小脸上有著失望。
他捏捏她的脸,“记得想我。”
她的小嘴刻意嘟得像章鱼一样,想回亲他。
叮的一声,插在乌发问的金簪掉在地上,怨歌忙弯腰捡起。
而她的吻落空。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她不好意思再一次装章鱼,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怨歌,等我把行书的事处理完便来接你,我父皇一定会很喜欢你的,他很疼我。”投入他怀中,赵乐燃笑得甜蜜。
“玉兰树下,不见不散。”月光下,他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