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了?有什么事,痛痛快快说吧!我早猜到,云妍儿这丫头带了你们来,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立在大厅正中的沙晏竺缓缓回过身道。「你们此来的目的,老夫也并非一点猜不到。虽说我九大苗寨在这片山中自立为王,但终究是活在人间,而非世外桃源。外面的事情,总也是有所耳闻的。所以,在你们开口之前,老夫要先说一句:我沙晏竺是苗人,苗寨的大首领,我的职责便是保护族人的安全,而不是为了一些非亲非故之人的野心,四处无事生非!」
沙晏竺这一席话,显然已是直接拒绝了他们尚未说出口的请求。三人听后一愣,段云妍首先出声道:
「外公!你既然都猜到了,我也就不再隐瞒什么了!你刚刚说非亲非故,难道连云妍也不认了吗?大哥欲夺王位推翻昏君,也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是为了大理的黎民百姓!何况,此时奸臣当道,大理国土几乎就要落在那些歪门邪道之人手中,就是不为其它,你却忍心看云妍失去自己的家园吗?」
第二章
「哼!你若是想,自可把苗疆当作自己的家园,又有何不可?」沙晏竺沉下脸道。
「不!云妍姓段,和大哥一样乃是大理段氏开国先祖思平的子孙!不论苗疆大理都是云妍的家乡,我不可能对其中任何一处弃之不顾!而且,那些人早就视苗疆为心腹大患,若被他们得了权势,九大苗寨同样会永无宁日啊!」段云妍几步跨到沙晏竺面前,全然不惧他阴沉的面色。
「你这偏心的丫头说得好听!你敢说那群上山欲攻苗寨之人不是你们此番引来带来的乱子?我不与段思廉追究此事已是给足了你面子,若再无理纠缠,就休怪我无情,自当没有你这白眼狼的外孙女!」沙晏竺一吹胡须,瞪起一双铜铃眼怒道。
「我……我……」段云妍闻言,立刻绋红了眼眶,贝齿咬了樱唇,眼看就要流下泪来。
此时,立在一旁的两人之中,却有一人开口叫了声「前辈」,走上前来,对着沙晏竺深深一揖。沙晏竺愣,道:「你还有什么要说?」
事实上,他想说的是,「你还有什么敢说?」而那一愣,是因为他没想到上前来的是这个人。他以为,先开口的会是那位大宋嘉王。
「沙前辈,请恕展某冒犯。前辈所言不假,此番的祸事,的确是我们带来的。我等前来,原本只是为了求得沙前辈与九大苗寨的支持,想不到却引来了这等麻烦。但是事已至此,唯有速速设法退敌!」展昭说到此,见沙晏竺面沉似水,侧目看来,促他继续,这才接言道:「展某斗胆妄言,沙前辈适才在席间那一番话,该只是为了安抚寨中人心才说。其后,八寨首领都曾先后到前辈身边敬酒,又先后离席,虽然时间不长,却也足够调度亲信人马,警戒起来,随时准备迎敌。」
「好小子,眼神倒是够狠够毒!」听了展昭所言,沙晏竺终于开口将他打断。「就算是如此,又如何?难不成,你有什么办法,让老夫不折一兵一卒便御敌于寨门之外?」
「不折一兵一卒不敢,但至少可以将伤亡损失降到最低。」展昭答道。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此处是老夫的领地,尚不敢说此大话,你又凭什么口出狂言?若是你真能做到,老夫便收回前言,出兵助段思廉一臂之力;不仅如此,还愿一切听你这毛头小子的调遣!」沙晏竺双臂环胸,仰了头道。
「多谢前辈,展某定当尽力而为!不过展某手边未曾准备,不知前辈可否借我弓箭一用。」展昭想了想后问道。
「小事而已!与其用寻常弓箭,还不如借你墙上挂的那张硬弩!此弩乃是我族祖上所传,战无不胜!你便将它拿去用吧,老夫倒要看看,你这小子除了有胆,是否真有这般大的本事!」沙晏竺说着,身形一旋,转眼已将挂在身后墙上那张硕大的黑色强弩取了下来,抛到展昭手中。
「展某谢过前辈!常言道;兵贵神速!事不宜迟,展某这就去了!」
展昭说罢,又抱了抱拳,转身持弩而去。赵珺见状,也顾不得再多说什么,匆匆向沙晏竺告辞追了出去,拦住展昭道:「展大哥,你要去做什么?」
「擒贼先擒王,我要在他们上山途中行刺敌首,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没了首领,敌军必乱,你与沙前辈便可趁机出寨迎敌,一举将其击溃!」展昭答道。
「不行!此种方式过于冒险!若要退敌,也并非只此一途啊!」赵珺拉了展昭,仍不肯放他离去。
「但是,若要沙前辈同意帮忙,便只能如此。莫再耽搁了,时间已不多了。」展昭边说,边继续朝寨门方向走去。
「展大哥!」茫然间听到那句「时间已不多了」,赵珺心中禁不住「咯登」一声,不由发起急来,越发死死抓住展昭不放,「展大哥!你是要我回去以死向白五哥谢罪吗?」
「柏雩,何事需要你以死谢罪?你且放心便是,我与玉堂约了一月之期,若是耽搁了时日,逾期不回,恐怕他真会发怒,不依不饶。放手吧,我去了!」
展昭说着,腕子突然一旋,自赵珺手中脱出;紧接着,不等他再反应,人已一跃而起,彷佛踏着月色一般去了。
八月十五月圆夜,月圆人不圆。
仰望着头顶那一轮明月,赵珺不知怎的,心头一酸,竟流下两行泪来,总觉得会有什么不祥之事发生。
◇◆◇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仅无情,还想冲它个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吕佰螭骑在马上,一路咬牙切齿,恨得一抬手,狠狠将两侧开得正盛的花枝尽数打落。此刻,比起段思廉,他却更恨杨春愁!
那老匹夫!竟借口他「马踏飞花」的独门轻功密技天下无人能及,要他在五日之内独身赶至苗疆,率领他早布置在边境的一路人马,围攻九大苗寨!
他虽不甘心听杨春愁的驱策,却也不愿放弃借他人兵马的机会:一方面重挫段思廉,一方面永绝苗疆这个后患!因此一番犹豫之后,还是立即动身,日夜兼程赶了过来,一刻也未停歇,随即调兵遣将前去!
想他家祖上,也曾是南诏贵族,后因大理建国,逐渐没落。只由于当年助段思良夺权篡位有功,才得以将势力保存下来。后因种种缘由,慢慢渗入江湖之中,成为了思良一系设在民间的一步暗棋。
便是如此,吕佰螭仍自恃身份高人一等,平日出入几乎与朝廷高官无异。此刻身在苗疆境内,天气潮湿,道路崎岖,到了夜间更是蚊虫横生,不断在面前飞舞,令人烦不胜烦。终于,他抖了抖身上被露水浸得发潮的衣衫,忍不住对队伍前方引路的向导开口道:
「前面还未到吗?这山究竟还要再爬多久?」
「回禀吕门主,本也不该这么慢的,只是带了大队人马上山,才误了一些时间,大概还要再走上一个时辰,便可看到苗寨了。」那向导见吕佰螭满脸不耐,忙诚惶诚恐答道。
「一个时辰?你去吧,传我命令,加快速度赶路!」吕佰螭两道扫帚一般的残眉一竖,挥了挥手,命令道。
就在他的这道命令发出,尚未来得及传下之时,一股杀气自前方一片黑暗中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