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我回来了!昭!」看到他的同时,他狂吼出来。可是,失望却总是抢在希望之前无情地将人吞噬……
「没用了,他已经——」
沙晏竺开了口,那人却像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缓缓回过身来。
「玉堂——我知——你——定——会——守约——」
断断续续的话语轻飘得如同晨雾,根本来不及抓住寸许便会灰飞湮灭……
白玉堂最后见到的,只有展昭那个清朗如昔的微笑。
「昭!」
一声哀戚,响彻苍山洱海!
与此同时,最后一颗星子终于消失在天际。
太阳跃上了山头,猩红似血!那日的记忆,似乎也只剩下血……
尾声
三月初二。
又是一个年头。又是一夜风雪。又是逆春寒。
白玉堂突然在想,一年半前,自己似乎根本不知是如何回到中原的。
只知道,受到重创后接连昏迷了数日,重新恢复了神智之时,自己人已在回京路上。因为周身是伤,竟连马也骑不得,只能躺在车中。
除他之外,一同回返的还有另外一个同样失了魂落了魄之人——赵珺。
他没有死。幽鹭的大还丹与铁瑛的医术挽回了他的性命,所以他仍活在这个世上,带着一副残破不堪、伤痕累累的躯壳活着而已。伴在他身边的是自己披上大红嫁衣、无怨无悔追随而来的云妍郡主,以及亲自来替外孙女送嫁的沙晏竺。
至于幽鹭,她只托沙晏竺留了一句话给他——
若想展大人安心,五爷先返中原;幽鹭定当尽心,还南侠于世间。
他只记得在那一刻眼泪是如何夺眶而出、自己是如何与那人一起重生,却忆不起颊边的泪水究竟是何时才被清风拭干、淌血的心头何时慢慢结痂,恢复了跃动的力量。
带着这句话与心中最后一丝冀望,他回到了东京汴粱,面见了君王,覆了旨,仍旧在开封府衙中作着他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独自守着头上一方青天。如同几年以前,展昭独自所做的那般……
如今,已是两个冬日将过,梦中之人却依然音信全无……
想到此,白玉堂兀自陷入沉思之中,直到包拯连唤了他几声,方绕寻回飘远的思绪,发现不觉已到嘉王府前。
今日听说一个月前才从昏睡中苏醒的赵珺已能起身,赵祯龙颜大悦之下便要亲自前来探望,于是命了包拯与八王伴驾,一行仪仗浩浩荡荡离了宫,直奔嘉王府而去。
只想不到,才稍忽的工夫,便就到了。
众人各自落轿下马,跪等龙鸾中的赵祯之时,身后突有一骑飞奔而至。定睛看去,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安邦定国」中的「国」。只见「国」匆匆下了马,几步奔到赵祯驾前,依命上前后,不知与皇上说了些什么,那龙鸾之中之人,竟哈哈大笑起来,道——
「白护卫上前一步,朕有话要与你说。」
「是。」白玉堂依言上前,心中只是奇怪,不知这皇帝今日又发了什么疯。
「白护卫。」赵祯压低声音,神秘道:「朕看,今日你就不必进去看嘉王了,还是改日吧。反正大概你进去了,他也会再赶你出来。」
「这是为何?」白玉堂闻言,越发不解起来。
「因为朕刚听说,开封府衙之内来了客人,是白护卫朝思暮想,一心想见之人。」赵祯笑道。
「什么?我……这……」
皱了皱眉,白玉堂猛的恍然大悟,匆忙道了声:「谢圣上隆恩!」,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飞也似的跨马去了。
「唉……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谢朕啊……」赵祯叹道。
不过,这下总算是有一份好礼可送柏雩。如此大好消息,他听后大概也会喜笑颜开吧……
客人。
开封府显少来客。因为,这里不是寻常官邸,此处「当家」之人乃是赫赫有名的青天包龙图!包大人铁面无私,两袖清风,一不收受贿赂、贪赃枉法,二不喜趋炎附势、攀附权贵,开封府自然也是个出了名的清水衙门。平日除了前来击鼓鸣冤的苦主,便再无其它闲客。
不过,今日这两位来访者却既非苦主,亦非闲客。
他们乃是一对兄妹,一对极为出色的兄妹。兄长修长俊朗,卓而不凡;妹妹婀娜冷艳,恍若天人!二人此时正在等人,貌似悠闲,不过只见其中一人坐立难安,便知他是口不对心。于是,只听那妹妹打趣笑道——
「那人怎的来得如此之慢?让大哥在此好等!一会儿来了,一定要他罚酒!」
「想必是还未下朝……」兄长摇头笑笑,倒也并未刻意加以掩饰。所谓君子坦荡荡,何况眼前面对的是这位与自己血浓于水的妹子。
两人正说着,忽听廊上「登登登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会心一笑——
是那人「冲」回来了。
「人!人在何处?」
「白护卫回来了,他们正在后面院中,已等了好一会儿……」
被问了话的衙役话还未答完,白玉堂人早移到了回廊尽头。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当然,这「回来」的指的可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个人……
「昭——」
来到后院中时,反倒放慢了脚步,那个人清瘦挺拔的背影已然映入他的眼帘,第一次开口竟是哑然,好一会儿才寻回自己的声音——
「昭!」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狠狠撞击着胸口。
等着——等着他回头;等着再见那双熟悉的眼睛;等着看到那温暖的微笑;等着听到那清朗悦耳的嗓音……
「玉堂。」
四目交接,两心相映,恍如隔世……
偏此时,那不甘心被晒在一旁之人咳了一声提醒道:「此处还有人在!」
「幽鹭!」白玉堂如今才回过神来,看向那笑吟吟站在展昭身后的女子。
「五爷,久违了!幽鹭今日如约将大哥送回,还南侠于世间,五爷该当如何谢我?」幽鹭上前,抱了抱拳,呵呵一笑,爽朗中带了几分戏谑。
「大哥?」白玉堂一愣,立时听出其中「异处」。
「没错,大哥!」幽鹭眼神一飘,指向展昭。「怎么?不可吗?」
「不是不可,只是……怎么会?」白玉堂望了眼前两人,不知他们怎么突然变成了「兄妹」!
「因为大哥说与幽鹭血浓于水,堪比骨肉至亲,所以便与我结为了兄妹!」幽鹭轻笑,犹如银铃。
「正是。」展昭接言,解释道:「因为幽鹭当日是连续一月用自己的鲜血做药引,这才真正保住了我这条性命。」
原来,那「赤硝丹」并非什么假解药;要解「寒冰掌」之毒的确必须靠它,只是一直缺少一付药引——紫血葳萝的血。这是一个秘密,一个除了赤寒宫主之外无人知晓的秘密。
赤寒宫每代必收一名女弟子;就算她不是嫡传大弟子,宫主仍会私下将「寒冰掌」传授于她。而且,只传授八分。只传八分的原因主要不在设防,而在「炼血」。女子的阴柔之血,炼到八分,呈现艳紫之色,恰到好处。万一遇到紧急之时,只要与「赤硝丹」结合,便可解去「寒冰掌」之毒。所以,「紫血葳萝」才会成为赤寒宫七件镇门之宝中最重要的一件。
「当日在段思廉宫中,我娘临终之前才把这个秘密告知与我。她要我代她向大哥及五爷道声抱歉——她说,她已欠我太多,只是不忍再看我受苦。所以才一直狠心看你们受苦,迟迟没有将此玄机道破。那时,我才知原来她是我娘,原来那三个死在我面前的都是我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