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得到了赵珺,让他不得不陪伴在自己身边。赵珺本不想来——
「除非哪日无人替你收尸,否则休想我再与你共处一室!」
这是他给他的回应。但是,他也在同时给了一个答复——
「我今日受了这伤,你总要负些责任——」他说着,强拉住他的手触向自己腹侧那条伤口,「别忘了,昨夜可并非全然是我勉强你;你刺伤我,也不过是不愿面对自己仍会沉迷于这段情的事实。但你是大宋的王爷,这个责任自然无人会叫你来负;你若不负,就惟有白玉堂来负。虽说他的果断救了我一命,我很是感激;不过,我同样也还了他一条命。我若不出手,单凭那两个丫头是对付不了那八名杀手的,她们根本撑不到白玉堂前来。如果受到了惊扰,姜弱水与展昭此时恐怕早已没有命在!」
「你究竟想要如何?」被段思廉一激,赵珺脑中立时乱作了一团,根本无法静心细想那番话中究竟有何破绽。
「只要你肯不要总是对我如此疏远,我也只不过是欣赏白玉堂此人。他不仅武功高强,能谋善断,而且关键之时足够狠厉,恰是能做大事之人。若是加上展昭,便更是好上加好!他沉稳内敛,遇事不焦不躁、深谋远虑,平日看似温文,御敌却毫不手软。如今,我倒并不仅仅是为了你,而是真心希望他们这样的人材能够为我所用。」段思廉握了赵珺的手笑道。
而且,倘若顺利,他得到的还不止如此。保下性命的不光展昭,还有姜弱水。三十年前,素月玄女美丽而多情;三十年后,她早已不再美丽,却仍然多情。这情并不单指男女之情,还有其他。她是个恩怨分明,重情重义,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的烈性女子!
杨春愁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他,对她有救命之恩!
当然,这些话他自不会说出口给赵珺知道。
心中正如此想着,忽听铁瑛在门外道——
「爷,展大人前来探望您的伤势了。」
「快请。」段思廉道了一声,冲赵珺微微一笑。
这时,展昭已跟在铁瑛身后走了进来,先躬身抱拳,对赵珺说了声——
「属下见过王爷。」
之后,才转向段思廉,却只抱了抱拳,并未躬身——
「展昭见过段爵爷。」
第九章
这分别,倒也真是有趣!
段思廉挑了挑眉,就了赵珺的手撑起身来,笑道——
「这里是私下,又非朝堂之上,我们一路上兄弟相称,怎么展兄今日倒突然如此客套疏远起来了?」
「展某并非刻意客套疏远,只是身在公门,便要遵守公门的规矩。展某与王爷相识多年,亦要先君臣,后好友。在爵爷面前,自是更不可失了规矩礼仪。否则,不但有辱我大宋官员声名,对爵爷也是大大不敬。」展昭再次抱拳颔首道:「何况,展某此时是来请罪的。」
「请罪?」段思廉一愣,「展兄何罪之有?此话又是从何说起啊?」
「今日位能保护爵爷,原本已是失职;其后反让爵爷带伤救我一命,确是大大的罪过了。因此,展某特来请罪。」展昭微微垂首答道。
请罪——这一句话,倒把段思廉僵在了当场,半晌才道:
「展兄说哪里话来,今日战阵之上,若不是白兄果断,救我性命,恐怕我此刻早已人头落地。若说起来,还是我应感谢白兄相救才是。听说白兄也被那痴癜挝所伤,此时可还好吗?」
「敷过了药,已不妨事了。不过玉堂救爵爷,自是尽到了他的责任;展某失职,罪却还是要请的。」展昭再道。
「这——展兄若不嫌弃,还愿当段某是朋友,就不要再如此客气见外了。便是展兄定要请罪,能定得这罪的也是柏雩,而非段某。苟嗡剂叩溃咦蛘袁B:「柏雩,看来此时倒定要你来说句话了。」
「既然段爵爷不怪,本王自然也没什么好说,展护卫就不必再自责了。本王此时还有事要与爵爷相商,便请展护卫代本王问候白护卫吧。」赵珺说罢,便未再开口,只看段思廉如何举动,一只手在被下被他握得发麻。
「如此,展兄便可放心了吧?段某不求其他,只是欣赏展兄与白兄的人品气概,真心想与二位交个朋友。白兄处,也还请展兄代为转达段某的问候和谢意。」段思廉说罢,似是突然不支,颓然倾倒,几乎当场将赵珺压倒。
展昭见状眉锋微蹙,正欲上前,却见赵珺对他使了个眼色,便立时止住了脚步,道:
「多谢爵爷不怪,爵爷的恩情展某自当谨记在心,此时便不多打扰了。」
待展昭转身离去,段思廉方才侧头在赵珺唇边蜻蜓点水般烙下一吻,低语道:
「展昭前来『请罪』,是要告诉我,便是有所亏欠,欠了我的也是他而非白玉堂。他的性子,似乎又比我所想的刚硬上几分。如此相濡以沫的深情真是令人羡慕……柏雩啊,你当初明明曾说欣赏的就是我这般大志。如今,却当真怎么也不肯谅解我的难处了吗?」
「并非我不谅解你的难处,而是你若当真有心,便不该总想永远强留我在你身边受辱。我的确羡慕白五哥与展大哥,但你我之间早已不可能如同他们那般对等。你要我牺牲的是我的尊严!就算你说得不错,我或许一生难以对你忘情,却也绝对不会如同男宠一般在大理终老!」
※※※
「猫儿。」
展昭回到房中的时候,白玉堂已换下了那一身血艳凄厉的战袍,半倚在窗边。
他并没有坐下休息,只是尽量把身体的重量放在了没受伤的左腿那边。此时赢了这一战,便只是赢了而已,只代表他们几乎顺利到达了大理,取得了与段素兴、杨春愁及「苍山雪」等一干敌手对阵的资格。不过,他今日的心情还是要比平常好上几分。因为姜弱水终是给了他们更多的机会和时间。
「幽鹭姑娘呢?」展昭问道。因为适才有她在此为白玉堂疗伤,他方才放心前去见了段思廉。
「被那两人拉去了。」
白玉堂正要抬腿迈步,展昭已移到了他的身旁——
「既才包扎过,至少这两日要安分一些。」
展昭知道所谓「那两人」指的是向孤波与任擎剑,也还不至不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般道理。何况那两人表现得相当明显,一战下来,基本未让幽鹭受到半分伤害。
「知道,我自会小心就是。」
白玉堂说着,一伸手攀在了展昭腰上,又将他拉近了几分,倾身将下颌靠在了他的肩上。展昭明白这人又在借故耍赖,看他受伤,便也随他去了,听他在耳边问道:
「你适才去了何处?」
「去见段思廉。一是他受伤最重,自是应该前去探望;二是他救了我与前辈一命,岂有不去道谢的道理?」展昭回答。抬手抚了抚白玉堂的背脊,算是安慰。
「什么他救你们一命?他这分明是图谋不轨!我叫他伺机脱逃,他何处不好跑,偏要直跑回宅中,把杀手引至密室附近,再装摸作样与他们厮杀。我可不信他是出于无意!若不是要为大局着想,白爷爷早当场揭穿他的伎俩!」白玉堂微愠道。
「正因为他图谋不轨,所以我才一定要去。」展昭抬头望向白玉堂,果见他提起此事又是一脸阴霾。「不过此刻已然无事了,他还要我问候于你,说要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感激不必。若不是为了结盟之事,一个卑鄙阴险的白蛮土王又与白爷爷何干?」白玉堂自鼻中哧哼一声,心中明了,展昭既说无事,便是真的无事。这猫平日并不显山露水,若真脑筋计谋,怕也没有几人能算得过他。